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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妾心如孽 [网络版] (姵璃)


  这句话说得有些凌厉,当真不似平日里臣暄对鸾夙的说话语气。鸾夙终於看出了臣暄的薄怒,忙解释道:「我是……一番好意……」
  「愿闻其详。」臣暄声色不动。
  鸾夙正待开口解释,此时却忽听有人在自己身後道:「殿下,属下寻遍闻香苑,未曾寻到鸾夙姑娘。」
  鸾夙循声转首看去,但见贴身保护自己的宋宇正气喘吁吁奔至花厅门外,面带焦虑之色地对臣暄禀道。鸾夙立时明白过来臣暄为何而怒,原来他见自己久不现身,心中担心……
  此时宋宇亦看见了花厅里的鸾夙,再看臣暄面上表情,有些明白过来,不敢多话,只悄悄退了下去。
  鸾夙心虚地左顾右盼了一番,见花厅之内已剩自己与臣暄两人,才支支吾吾道:「我原是暗中排了新舞,却独缺一人和歌……便想起拂疏,欲歌舞相和,一曲惊人。」
  「的确惊人,」臣暄仍旧淡淡,「为你和歌也就罢了,你难道不知她此前还有一曲独唱?」
  他的面色越发冷冽:「你试探我?」
  鸾夙默不作声。
  臣暄见状一声冷笑:「夙夙当真为本世子着想。只是我却不知,原来夙夙喜欢与姐妹共事一人。」

  这话说得露骨至极,鸾夙亦觉大为难堪。她的确有心试探臣暄,却自问不至於换来这等不堪之言。鸾夙蹙眉看向主位上的白衣男子,心中大为光火:「世子血气方刚,无处宣泄,当心患疾。」
  若是平日里,这等露骨之言鸾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是此刻被臣暄所欺,心中气不过,才口不择言说了出来。她想瞧瞧镇国王世子的忍耐极限到底为何。
  「即便无处宣泄,也并非来者不拒。」臣暄脸色阴沉可怕,拂袖出了隐寂楼花厅。

  第13章:绛唇珠袖(二)
  自那日後,臣暄一连两日未在闻香苑出现,亦或者说,是未在鸾夙面前出现。闻香苑的姑娘们见风声有变,纷纷开始幸灾乐祸,都道镇国王世子对鸾夙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又道如今鸾夙已破了身,再无从前的矜贵身价。
  鸾夙对一切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只在隐寂楼内兀自苦思冥想。那日臣暄离开得突然,不待鸾夙反应已拂袖而去,然而臣暄为何而怒丶怒的又是什麽,鸾夙自问须得仔细想想。
  她已独自想了两日,个中原因,她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大清楚。
  此时坠娘正坐在隐寂楼鸾夙的闺房之内,低低叹道:「是我指错了路。」
  鸾夙摇了摇头:「也是我想错了。我原以为他独自在此,必是需要一朵解语花相伴。即便场面上是与我做戏,然他到底血气方刚,应有一位美人作陪。」
  坠娘幽幽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告知你,当初拂疏才是我为他挑的属意之选,你也不会生出此计,惹他生气。」
  鸾夙与坠娘担心之事却不一样,她并不怕臣暄生气,左右臣暄与她还有交易,终是要回来。鸾夙亦是叹道:「我与坠姨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坠娘闻言沉默良久,方道:「我知你在想什麽。」
  鸾夙苦笑:「我自己都不知我在想什麽,坠姨却知?」
  坠娘点点头:「你不谙男女情事,又当局者迷,弄不清楚也是自然。我是过来人,旁观者清,自是看得清楚明白。」
  鸾夙撇撇嘴:「求坠姨赐教。」
  坠娘摇头拒绝:「我不能说,说出来只会徒增你的负担。」
  鸾夙蹙眉喟叹:「我演不下去了。」
  「演不下去也得演,」坠娘立刻劝道,「世子与你的事,如今已闹得全城皆知,你若现在临阵脱逃,这近两月的努力便全是白费。旁的不说,你的名声已丢了一半,外人只道是你拴不住世子的心。」
  鸾夙摇头:「当真是进退两难。」
  坠娘见状,再劝慰道:「鸾夙,去寻世子认个错吧。」
  鸾夙再次摇头:「我不去,再者我本是一片好意,我还特意编排了歌舞……如今我还恼他不知好歹呢!」
  坠娘闻言在心中苦笑,如今鸾夙这副模样,当真似是与夫君置气的小媳妇。她苦恼之事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坚持守住自己的心,又一味自欺欺人,才会如此迟钝,迄今不察。

  坠娘自觉这几日自己叹气颇多,此刻又是一叹:「鸾夙,你若不去向世子认错,牵累的可是整个闻香苑,还有我。」
  鸾夙仍旧倔强:「不去,要我在他面前软语服低,我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他可是镇国王世子呵!」坠娘亦有些不解。即便是寻常夫妻,妻子也该以夫为尊,鸾夙何至於这样不肯低头?坠娘有些想不明白。她自然不知臣暄私下里待鸾夙是怎样温和,与平日里在属下面前判若两人。
  鸾夙亦在想如何回答。也许她是因为自恃是臣暄的救命恩人;也许是因为她骨子里天生的骄傲血统;也许是她自觉与臣暄有交易在身;亦或许仅仅是因为臣暄平素里待她太过亲厚,教她失了分寸。
  坠娘瞧着鸾夙面上的神色,终是摇了摇头:「看来世子待你委实不错。」言罢已缓缓起身,往屋外走去。待走到门前,却又转身提点鸾夙:「你莫要乱了尊卑。」


  自坠娘说了那番话後,鸾夙亦开始反省自己的错处。难道真是自己擅做主张了?可是臣暄临去前那番「二女共事一夫」的话也着实难听。她平日里与拂疏几乎没有交情,从前拂疏还暗地里给她使过绊子。若非怕臣暄寂寞难捱,她也不必应了拂疏之求,来安排这一出歌舞。再者自己亦亲舞一曲,以谢他知音之情。
  鸾夙越想越觉臣暄小题大做丶反应过度,然而转念又想起宋宇当时说的那番话。想来是臣暄见自己久未露面,以为自己临阵脱逃,亦或是出了危险,才遣了宋宇相寻吧。
  这样一想,鸾夙又低低叹了口气,挣扎了半晌,方裁了一张素笺,在案前提笔写下一段反省道歉之辞。鸾夙放下笔墨,细细读了一遍,又觉自己姿态过低,落了下风,便将素笺揉成一团扔在一旁,再裁了一张,重新写过。
  如此反反覆覆写了三四回,鸾夙仍旧未能拿捏准心中之意。她再想臣暄堂堂镇国王世子,应是不会与自己多做计较,纵然自己写得再多丶态度再谦卑,臣暄该生气还是会生气,该消气自然会消气。
  鸾夙蹙眉沉吟良久,终是又裁了一张素笺,提笔写道:「语多难寄反无词。」一句话,七个字,鸾夙自觉已经足够。凭她从前在臣暄养伤时对他的文才见解,他应是知晓她的歉意。
  鸾夙将信笺齐头齐尾叠好,放进信封之中,唤来宋宇嘱咐道:「务必亲自交由世子手中。」
  宋宇巴不得他二人结束冷战,忙不迭应声收下信笺,往镇国王府邸送信而去。鸾夙在隐寂楼内百无聊赖地等了一日,才在晚膳之时将臣暄等了来。

  但见臣暄手执着信笺,面无表情入了屋内,淡淡说道:「你还能写出这样的话。」
  鸾夙想了想自己写的那七个字,自觉言简意赅丶情辞适度,并无半分不妥。然而她转念一想,许是她性子过於孤傲,如今主动认错不似平日所为,臣暄才会有此一说。
  鸾夙低低问道:「你人都来了,便是不生气了吧?」
  臣暄没有答话,只淡淡道:「我让坠娘把拂疏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送去哪儿?什麽意思?」鸾夙颇为吃惊。
  「给她寻了户官宦人家做妾室。」臣暄回答。
  鸾夙闻言心中一凉:「是我害了她。」然而转念一想,拂疏在闻香苑内名头响亮,若当真赎身出嫁,院内怎会不知。鸾夙立时明白过来臣暄是诓骗自己,啐道:「你不是那样小气的人……拂疏还在闻香苑。」
  臣暄只评价拂疏道:「她心术不正。」
  鸾夙并不会猜度人心,也无法否认,只得回话:「坠姨是你的人,闻香苑也是你的,这院中的姑娘你如何安排,我无权说话,也不敢说话。」
  臣暄见鸾夙这副乖顺模样,便又看了看手上信笺,道:「也不知是谁,在信中说自己『酒入愁肠丶悔不当初』,还信誓旦旦说要『从此一心追随,绝不再自作主张』……」
  这次轮到鸾夙疑惑了:「咦?这是谁说的?」
  臣暄立时看向她:「你说是谁?」
  鸾夙立刻摆手否认:「这可不是我说的!」
  「难道是我说的?」臣暄将手上的信笺递给鸾夙:「你自己瞧。」
  鸾夙打开信笺一看,字迹与她如出一辙,写信之人亦是站在她的立场所写。这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尽是自责与反悔之意,歉疚之情跃然纸上,姿态放得极低。鸾夙已想到是哪里出了岔子,又好气丶又好笑,只得道:「仿得真像!情长意切,文采好极!」

  臣暄苦笑摇了摇头:「我还道你如何开窍了,也有这样服软的时候,原来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他看向鸾夙,再问:「你在信中写了什麽?」
  「语多难寄反无词。」鸾夙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如实相告。
  臣暄在口中喃喃重复一遍,面上才露出半分笑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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