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也乱了手脚,指着陈掌柜埋怨,“都是你的过错,只说她是个伶俐的,心思细密,却不想那也是个娇娇女孩儿家,眼下遭了人算计,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说着也嘤嘤的哭泣起来。
陈掌柜倒还算冷静,心中思忖,“我陈家素来也不曾与人结怨,今日这事或许只为了冲惜恩身上那些银子而去,到底是我疏忽了,让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被人盯了梢,使了绊子。”
“老二,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陈掌柜请来二弟商量,与官府打交道,他自然的想起来自家这现有的“官爷”。
陈二爷回来这些时日,终于得到大哥的另眼相看
很是得意。架起了二郎腿,双手一弹那长衫下摆,“这个嘛,还得兄弟我前去拜会一下县衙的马大人再说。”
陈碧云今晚宿在妹妹房内,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又惊又喜。这一招即便不能把白惜恩赶出陈家去,也必然泼得她一身脏水,看她还敢得意忘形的满天下跑?
“姐姐,你说谁会跟白惜恩过不去?”湘湘被刚才一阵闹,搅惹的睡不着,转过身来找姐姐说心事。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叫花子,谁猜得透?
湘湘想想这个道理倒极是,自言自语道,“我的大仇总算报了。
卯时中,陈碧云便起身梳洗了往爹娘房里问安。
陈二爷早已是准备停当,正自在悠闲的端着杯茶水,揣摩今儿个见到县太爷该怎样说话行事。忽而听到外面有动静,惊喜往外看去,见是自己的女儿进来,便没了笑色。
“爹爹今日是打算替那小叫花子求情去?”陈碧云有些子不悦,但是思量爹素来是个讲究“忠孝礼义”的道学家,便改了口气,“女儿担心的是,眼下您老的调令还未下来,如今又去替人求情儿,若是朝廷到时候仔细询问起您的地方威望,这岂不是一处隐患?”
陈二爷放下茶盅,“不走这一遭,只怕那调令永远也别指望下来,你女孩儿家闲时多读些《女德》罢了,无须管这些份外的事。”
☆、27人为财死
陈碧云挨了爹一顿训,出得门来,反而不恼,向小丫鬟小莲道,“今日高兴,把京城中带来的玫瑰卤子取出来,那东西对皮肤最好,只是可惜带的不多。”
“小姐生就的花容月貌,比不得那起子粗鄙之人,但是有那玫瑰卤子滋补,便更是锦上添花了。”小莲一旁忙着拍马屁,虽词语用的有些不伦不类,意思大致还算到位。夸的陈碧云好生得意,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嘴贫,快忙你的去吧。”
陈掌柜起了个大早,合计着这事自己怎么也得亲自去一趟,见了惜恩问个明白方心里有底,才好想办法救人。老田赶着马车等在陈家大门外,陈掌柜并陈夫人、延瑞三人木桩一样的杵在正门外,望眼欲穿,可就是不见二爷的影子。
“延瑞,去看看你二叔都忙些什么,请他快点出来。”陈掌柜颇为不耐道。
延瑞正等的心焦,巴不得这句话,拔腿就要往后院跑。
陈夫人却喊住,“你急脚猴似的,还是我去吧。”
陈掌柜虽觉得夫人前去似乎有些过了,但是这节骨眼上,正当用人之际,何况自己对老二的态度,也便由她去了。
“大夫人来了,二爷和夫人都在房里呢。”丫鬟小翠帮着打起帘子,让陈夫人进门。
“大嫂怎来了,快快请坐,翠儿上茶。”二夫人忙起身热情招待。
陈夫人心里着急,言语又不好带出来,便站着耐着性子道,“二爷,你兄长前面正等你一同进城,你若是打理好了,便快出门去吧。”
陈二爷见嫂子催促,清咳一声,正颜肃容道,“正是,我已是等了许久,这便进城去。”
陈夫人大喜,暗暗念佛,祈祷今日之事可以顺利办完,惜恩能平安无事。
可是陈二爷却站着没动,过了一刻又问道,“不知大哥可将东西准备好了?”
陈夫人忙道,“现成的马车,正门口等着呢。”
陈二爷连连摇头,摆手道,“不怪你们,你们是经的事儿太少,不懂这个规矩。”停了一停,“但是百姓皆知一句话叫做‘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嫂子必然是听说过吧?”
“这个是自然,我带了银子,你还在这闲磕牙,小心耽搁了事情,有你的好看!”陈掌柜一脚踏进门来,冷喝道。
陈二爷吓得一哆嗦,陈老爷子去世的早,长兄如父,他一直都怵着这位大哥。
“大哥带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打点县衙的门人、狱卒,再给县太爷包个封儿是足够了,这个我心里有数。”
陈二爷连连摇头道,“大哥必是还当是十几年前老爷子出事那遭,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没个几百上千两,别想了事。”
陈掌柜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这,这,哪里寻那么多银子去?”
陈二爷心中暗暗琢磨,“少跟我装傻,陈家新增的几家铺子,哪日进出银子没个几百两。除非你不想救那个小叫花子。”
“老爷,银子是惜恩来之后方才挣得的,咱不能贪财不顾人命啊!”陈夫人说着又嘤嘤的哭泣起来。
“我不是不想救她,只是仅有的现银当日让她带着进城盘马家的铺子,如今要一下子筹措出这么大笔银子,却是不容易。”陈掌柜一时没了主意,扶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抖,人也颓丧起来。
陈二爷也怕把兄嫂吓出病来,又道,“那就尽量多拿些,横竖惜恩也是我大侄女,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见死不救,卖了这张老脸也要跟县太爷求个人情。”
陈掌柜赶忙出门让延瑞将柜上的所有现银全提回来,来回奔波忙碌,到了晚间时分总算凑够了六百两。这里面还包含李家送来的二百两银子。
李墨林这一日已是绕着陈家的大宅子转了整整九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少爷疯魔了。他只对着那些个奇怪的眼神,有的没的道,“做诗,作诗。”随手一指前方,正是有几枝迎春花从墙角探出头来,黄色的花瓣开的正热闹。
“小姐,那刘师傅又来了。”小莲进门来,小声向陈碧云道。
“都说了些什么,莫不是又是要银子?”陈碧云刚用完玫瑰卤子的糖水,揽镜自赏,俊眼修眉,明眸皓齿,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儿。
“他只远远的溜达,倒没有近得门前,不知是个什么主意。”
“你也太多虑了,说不定人家就是路过。”陈碧云责备道。但是做贼心虚,疑心生暗鬼,免不得破财消灾,过了一刻又道,“把我那支红色玛瑙的镯子拿去,让他走远点,若是再来,可就没这等好事了,到时候让我爹将其抓进官府治罪也是有的。”
暮色西沉,来往的人们已是各自归家,葫芦屯里逐渐安静下来。初夏的微风轻轻的吹拂着刚长出的嫩叶,李墨林躲在一处树丛里,不时拍打着骚扰自己的蚊虫。“好你个老刘头,害得小爷我忙活了一天,看哪日不治的你磕头喊爷!”心里暗暗把刘师傅骂了几遍,眼睛却一下不敢眨。
小莲趁着天黑溜出院子,刘师傅欢喜的迎了上去,“小莲姑娘,就知道你最是个怜贫惜弱的,我老人家已经几天没个饱饭了。”刘师傅腆着张脸慢慢凑了过来。
小莲冷哼一声,“你也太过不知足,早便说好的事情,如今你又反悔,不怕我家老爷找人把你抓起来?”
“不是小姐让我办的事情,怎牵扯出陈二爷来了?”老刘一惊,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陈二爷是个官爷,民不与官斗,刘师傅心里清楚,不敢惹这个茬子。
“不管谁让你办的,横竖以后不许你再出现在陈家宅子前。”小莲伸手递过一个匣子。
刘师傅正懊恼自己白来了,不料却有个意外之喜,忙接了过来,连连谢道,“代我多谢谢老爷与小姐,我这就走,走的远远的。”说完,一溜烟没了人影。
小莲左右看看没人,这才转身折回院子去。
李墨林跳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揉了揉脑门子上的包,“难为惜恩既然想的到,果然事有蹊跷。”
☆、28谋心
李墨林摸黑回了家,轻叩门环,“顺子。”
小顺子吃完晚饭便摸黑蹲在大门后面,任凭栓子、柱子几个哥们在门外学了好一会鸟叫也没挪窝儿。“今日就是能赢回顿狗肉我也不去,少爷回来进不了门,非得打烂我的头不可。”他心里有谱。
听见外面有动静,顺子悄悄地将门“吱呀”一声打开。
“爹娘都睡了?”
“老爷、夫人擦黑就回房休息了,少爷放心。”
李墨林一颗悬着的心放回了原处,迈着步子就往自己房里去,边走边道:“你小子干的不错,明儿个少爷我自有好处赏你。”李墨林对于这个打小就陪着自己干坏事的小跟班倒还算大方。
“什么赏赐?你要不赏光也给老夫来一份?”
黑暗中骤然响起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的声音,吓得李墨林凭空哆嗦了一下。
李夫人上前扶着夫君的肩膀,顺手将衣领处理服帖了,“老爷,消消气,有事明儿再说。”一边使眼色给儿子,让他趁早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