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好好伺候二爷一回,求你了!”
“还有一句!”
“二爷……”韩覃简直要叫这人逼疯了,咬唇许久才道:“我的裤子湿了!”
好容易等唐牧松手,韩覃忙挪身到窗边收收衣服系裤子。她此时心中还有气,又叫他一通弄的没脾气,坐在窗边望着外面许久,就听唐牧说:“南京镇守太监王治与马骥一样是个十分滑头的家伙,二十四衙门中的宦官们,无论谁得了势,他必定要送一份彩头上去,于各方皆有沾连却皆沾的不是很紧,任谁出了事都连累不到他头上。但他与韩复一直是莫逆之交。如今韩复与陈九皆死,皇帝御旨派我往南京做钦差大臣,查的就是他。”
韩覃问道:“这与韩清何干?为何你要带着她?”
唐牧道:“韩复曾替两个女儿拜过干爹,韩雅拜的陈九,韩清明里拜的陈九,暗里却还拜了王治。”
韩覃摇头:“我越发弄不清楚二爷的意思。您往南京是奉御旨去审政,是要去查王治的。但您又带着他的干女儿韩清一齐去,难道是要叫韩清替他通风报信?”
唐牧笑着点头:“正是。我得让韩清告诉他陈九与常德以及韩复等人是怎么死的。”
他这话终于引起韩覃好奇心,她凑过来问道:“难道二爷竟是要韩清告诉王治,是二爷您治死了陈九与韩复等人?”
“并不是我治死他们,是他们自己治死了自己。”唐牧解释道。
韩覃摇头:“陈九那夜曾说过,是冯运机与二爷您造势,才叫他们昏了头一个个儿去找死。”
唐牧笑着摇头,转身自轿厢上去制书下来埋头去翻阅了。
本着言出必践的承诺,入夜在官驿住宿,韩覃果真翻身上来伺候了唐牧一回,但她那点能耐也只够去撩老虎的触须,得到真正唐牧反客为主的时候,依旧是咬牙哀嚎着恨不能跪地求饶。
三日后赶到南京,唐牧即是奉御旨而来的钦差,自然就如皇帝亲临。王治率着镇守留京养老的六部并督察院等人在午门外恭迎。
韩覃在官驿内等热水来好好沐洗了一番,才洗完便见韩清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她一进门便要赶芳姊出去。待芳姊一退出去便说道:“二姐姐,你可知道我曾在怡园替唐大人挡过一剑?”
她到如今都不肯称唐牧是姐夫。
韩覃点头:“知道。”
韩清抿唇一笑。她与韩覃眉眼十分肖似,唯独嘴唇太薄,显得有些刻薄。
“今夜我还要替唐大人办件大事儿,而我所图为何,想必他心里也很清楚。”韩清见桌旁两张椅子,自己在左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唐府二夫人的位置是你的,但怡园并唐牧那个人,将来会是我的。”
见韩覃不言,韩清又说道:“姐姐你心里也不必觉得委屈或者不公平,唐牧是胸怀天下的男子,你不过一个落魄家门的寒家女,胸中无才无略,白白占着一个夫人名衔已是够了心尖宠。而我,是可以帮助他登上首辅位置,可以与他一起并肩的那个女人。”
从五月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而已。这几个月中,高瞻被黜,韩复死,高氏回娘家。韩清从富可敌国的少卿府二姑娘,到如今寄居怡园,恰如当初的韩覃一样。可是,韩清远比韩覃更聪明,她天生具备对政治权力的敏感,如今既搭上了唐牧这条线,整个人蠢蠢欲动,周身上下都是抑不住的野心。
*
晚上王治在自家府第宴请唐牧夫妇,韩覃坐到妆台前自己将半干的头发梳顺,扬头呼道:“芳姊,来替我妆面!”
待芳姊进来,她便盘腿坐在妆凳上,闭起眼晴等着芳姊替她梳头匀面点檀唇。韩清在左手边的椅子上坐得许久,就听才润过唇脂的韩覃启唇说:“清儿,唐牧已然而立之年,而你如今才不过初及笄的小姑娘。他或者有成熟男子的魅力,可终归那也是自少年时代磨练出来的。你找一个年轻得力的少年,如雅儿跟裴显一般一起奋斗,他成长,你也成长,待到你真正长成成熟妇人的时候,他也恰是风华正茂的年级,那才是夫妻间该有的相处。”
当着芳姊的面,韩清不好再说什么,她含着丝嘲讽的笑,起身看了眼盯着妆台上那方铜镜的韩覃说道:“今夜去往王直府上,咱们还得扮一回姐妹情深,姐姐你可别忘了。”
韩覃闭眼一直等芳姊替她梳好了头发,仍旧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听芳姊在耳畔说:“夫人,奴婢去替您到隔壁取衣服来,您先稍等片刻。”
待听到门合上的声音,韩覃才轻叹着自言:“唐牧究竟有什么好能叫清儿念念不忘,照她如今这样子,或者她是真心实意爱唐牧的?”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睁开眼回头,便见唐牧负手站在身后,亦在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韩覃溜腿下来问道:“二爷怎么来了?”
唐牧坐到凳子上拍自己的腿,韩覃便如小时候一般顺势坐到他腿上叫他环抱着,攀上他脖子笑问:“看来二爷听见我方才说的话了。”
“听见了。”唐牧一手抓住韩覃的腰在自己大腿上微微揉蹭着,慢慢说道:“韩复自来是个屈馋媚上的主儿,溜得一手好马拍得一手好须。他对于权力的贪馋以及敬畏根植在骨子里,韩清这孩子自幼耳濡目染韩复的教诲,便如她父亲一般,似乎对于权力十分迷恋。她想做个首辅夫人,站在这大历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点上指手画脚,也许瞅来瞅去,觉得我是最合适的那个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喜欢或者爱,单纯不过对权力的迷恋而已。”
韩覃褪脚溜下了下来,到妆台前去替自己挂耳珠:“她终归还是个阅世不深的小姑娘,如今或者如此费劲心机想要谋个首辅身后的女人,可随着年级渐长若是谋不到,总会后悔,二爷何不放了她?”
唐牧跟过来看着铜镜中韩覃的脸,仍是缓言:“她从陈九那里听说你许多事情,心中怀着不愤自然会到处传说,这是其一。其二,陈九已死,如今王治肯信的,就只有韩清。至于待这件事办完之后该如何处理她,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韩覃笑而不言,亦是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全凭二爷的意思。”
“我以为你至少会为了此事闹上许久,还在苦恼该怎么向你解释说明,可如今看来,竟是我小瞧了你。”唐牧说道。
他也曾有过三宫六院,知道妇人们之间的争风吃醋争鸡斗狗,一支簪子、一个眼神或者在谁那里多住了一夜暖妻之老公抗议无效。当然,那时候的他身处在江山风雨帝国飘摇,北族直逼而倭寇沿海的摇摇欲坠中,未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多花过一分心思。
直到面对这小自己太多太多的小姑娘时,当欲.望促使他非得要拥有她并且想要竭力给她快乐时,他才真正去注意一个女人该有的所思所想,快乐与否。
“虽然当初是被二爷当玩物儿一样驯着,可您求娶的时候,我之所以会答应嫁给您,并不是因为叫您驯惯了,宠惯了,离不开您。而是因为您的理想与报负,我想敬您、信任您。二爷,如今我仍信您,也信您不会辜负我这份信任。”韩覃一字一顿道。
她檀唇上覆着融融一层口脂,唇瓣饱满动人,唇线优美如起伏的山峦。唐牧盯着许久终究没有亲下去:“今晚芳姊会跟紧韩清,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到王府之后我们分开,记住尽量防着那些内院妇人们,宦官们最喜弄些夫人外交,没得把你绕里头。”
芳姊送了衣服进来,南京的初秋并不算冷,韩覃内里一件雪青色立领褙子系缠金丝的锁扣,外面罩一件无领阔纱衣,下面仍是一袭雪青色长裙,她自己伸脚套上绣鞋才站起来出门,韩清已在走廊上等着。
她着一袭玫红色潞绸长袄外罩墨兰色无领比甲,下面石榴红的薄绒长裙,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如此打扮却比韩覃还显老成。两人并肩下楼梯,王治府上所迎的家人婆子们已在外等着。
王治是南京守备,在南京就是他最大,如土皇帝一般,他的府宅恰在南京紫禁城旁,九钉朱门石狮立旁,内里先就是三进一座大院子以抄手游廊相连。韩覃与韩清下车,早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人迎上前来,躬身见礼道:“妾身张氏见过韩夫人!”
韩覃身边那王府的婆子笑道:“韩夫人,这便是我家主母!”
本朝太。.祖时有明例,严禁宦官娶妻,但开国到今也有七八十年,宦官们非但娶妻,三妻四妾者不在少数。如常德那般只娶乔惜存一个的,人们还要啧啧称奇。韩覃如今见惯怪事,笑着点头应道:“夫人不必多礼!”
一路跟着这张氏往里走,韩覃心中才是大惊。王治这府宅端地是座园林一般,内里蛐径蜿蜒亭台楼阁,此时已值秋季,他家的桃树上竟还桃花灿灿,凑近了看才知那一株株竟是玉树琼花金玉妆成。
内宅夫人们的宴席与外院男宾是分开而设。一座五檐七柱的大殿,外面满满当当摆着盆栽的大朵爪哇菊送香,内里深青色大理石铺地,地上起居处皆是一块并一块品蓝色绣花纹的波斯长毯围铺,北壁主墙是连绵整片的紫檀木壁雕,各处屏风插屏上富贵牡丹,艳丽芍药并大朵的绣球满铺,再各处盆景满摆,黄澄澄的金桔坠着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