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一样?”张俭不高兴的沉下脸来,不满的瞥了谢同君一眼,意有所指:“你从前没娶妻,自然想来就来,现在处处都有人拘着,哪有从前那般肆意?”
“娶妻了不是更好么?”张偕好似没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姐姐不是一直担心我不会照顾自己么?如今娶了贤妻,姐姐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哪有人这么自夸的?”张俭忍俊不禁,说话时也就轻快许多:“你小的时候,我还怕你长大了性格木讷,不善言辞,没想到脸皮儿已经长得这般厚实了……”
“只不过……”她幽幽叹了口气:“从前你没娶亲时我放心不下你,如今你娶了亲,我却更放心不下了……”
“大姐多虑了,别看同君年纪小,对我却是十分照顾,刚刚那句贤妻也并非是我自夸之言,姐姐现在不了解她,以后便知道了。”张偕没料到她会这般发难,稍稍怔了一下才接话。
谢同君绷着脸,坐在一旁听他们谈笑风生外带指桑骂槐,胸腔里那团火越烧越旺,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似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件事错的并非单单只是谢家,难道张淮就没有一丝错处吗?他不该为他的鲁莽和冲动负责吗?张家没有责任吗?张俭凭什么把所有的错处都强加在她身上?
“你若是心里不舒坦,便出去走走吧!坐在这里反而碍眼。”一直咯咯笑着的张俭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显得十分不客气。
“夫人怎么这么说话?”冯寻吓了一跳,心里十分恼怒张俭的浅薄无礼,面上却一点儿没显出来,只连忙跟谢同君解释:“你大姐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并非有什么恶意,弟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谢同君“蹭”的站起身,身边张偕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紧紧捏住她的手指,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跟他姐姐姐夫解释:“同君这几日坐马车时便不舒服,早上起来时还有些没缓过神儿,倒是听说要来拜访姐姐姐夫时才强打起精神,这会儿应该是有些不适,我陪她出去走走就好。”
本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发作,现在却不知怎的,看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谢同君硬生生将心头的不满咽了下去。
跟着他出了门,她便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瞅着他:“看你以前教训琮儿是不是一板一眼的么?没想到你也会编瞎话。”
“今时不同往日,她毕竟是我姐姐。”张偕面色微窘,心底微微一叹,满含歉意的看着她:“今日实在是委屈你了。”
“你知道就好。”谢同君在一棵柳树下面坐下,将两腿伸直,捏了捏发麻的小腿,抬头看着他:“若非是你多番示意,我今天绝不会咽下这口气。她觉得委屈你了,可以明着跟我说,我绝不会再踏进冯家一步。”
张偕不愿亲戚关系闹的太僵,只能尽力劝勉:“净说些傻话,既然是亲戚,便少不了要走动,你放心吧,即便不能让她立刻喜欢上你,我也不会再让她出言刁难你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谢同君惊讶的看着他:“你还挺明事理的嘛!不过你不是说你大姐极疼你,你护着我不怕寒了她的心?”
张偕微微一笑,打趣道:“夫人这么说,难道是愿意为我多受些委屈么?偕先在此谢过了。”
他的笑无论何时似乎都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似乎要将她溺毙,谢同君心跳蓦地加速,甚至有些不受控制起来,她狼狈的躲开他的注视,低声嘟囔:“想的美!”
☆、访亲(下)
两人在外面呆了没到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过来喊他们吃饭,此刻已经过了正午,太阳明晃晃的,坐久了还有些头晕眼花。
谢同君起身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张偕一把扶住她,顺势抓住她的手,牵着她一起进了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大厅。
谢同君觉得别扭,挣了两下没挣脱,转眼看见看见厅里的人,只好由着他了。
张俭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那里,看见两人携手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吃饭时也只作没她这个人,倒是冯寻待她客气有加。
这两人态度如何,谢同君懒的琢磨,反正又不住在一起,堵心也只是这一时的事,又何必太过在意。
张偕本是最为守礼之人,这顿饭却频频为她布菜,自己却有些顾不上吃了。
谢同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仲殷这是心疼弟妹呢。”看着她堆成小山的碗,冯寻指着面前的菠菜肉丸汤,淡笑道:“弟妹这几日身体不适,还是多吃些清淡的为好,我看这道素锦丸子便不错。”
张偕从善如流的为她舀了一勺汤,细心嘱咐:“汤有些烫,先凉凉再喝。”
张俭想起冯寻待家中那些姬妾的好,此刻终于看不下去,“啪”一声摔了碗,没好气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娶了媳妇,便把这些礼仪都忘了么?”
“你就少说两句吧。”冯寻笑着为她夹了一筷子菜,暗暗瞪了她一眼,面上却温和地笑着:“他们毕竟新婚燕尔,你不也是过来人么?”
张俭微微一梗,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张偕没料到即便他对谢同君展现的这般在乎,张俭也丝毫不买账,虽然无奈,但脸上却波澜不惊:“姐夫姐姐见笑了,同君这两日身子不适,我才格外照顾着些。”
“无碍无碍,又没有外人在,再说了,你们既然已经成了婚,你便是疼着她些也没什么。”冯寻努力的调节着越加尴尬的气氛,说到此处,还十分心照不宣的看了张偕一眼。
谢同君在一边干笑,心里却十分别扭,第一次被别人当面如此谈论,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
吃罢了饭,她便借口出去消食。逃离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氛,顿觉十分神清气爽,就顺着庭院四处逛了起来。
不知道张偕今天会不会跟冯寻说张淮的事情,谢同君随手揪下一片儿树叶子,找了个阴凉地儿坐下来,靠在树上打盹儿。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笑声,谢同君张开眼睛,忽然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吓得险些从地上蹦起来。
“你是谁?”那人嘻笑着站直了身子,好奇的看着她。
定睛一看,面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罢了,看她长相像极了张俭,特别是那双微微下拉的眼睑和长斜双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同君心里有了底,暗道自己大惊小怪,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冯慧。”小姑娘笑着,忽然朝她伸出手来,神秘兮兮道:“送你一个东西。”
谢同君狐疑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因为你长的漂亮呀。”冯慧示意她把手伸出来,慢慢将阖着的肉乎乎的手掌放在她手上,恶意满满的笑了笑。
手掌传来一丝柔软的异样,有东西在上面一爬一爬,谢同君顿时了然于心,不动声色的抬起手,飞快的往冯慧领口一伸,然后将空空如也的手摆在她面前,故作疑惑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啊!”冯慧崩溃的发出一声尖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啪”一巴掌朝她打过来:“你把它丢到我衣领里了?你赶快把它拿出来!把它拿出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你怎么要我好看?”谢同君灵巧地避过她的巴掌,看着她在原地又叫又跳,慌里慌张的把手伸到衣领里面摸索,看够了才展开手掌,拎出一条肉呼呼的小虫来:“你在找这个东西吗?”
“你骗我!”冯慧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气愤的怒视着她,冲过来就要用脚踢她。
“我没骗你呀!”谢同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刚刚那条在你身上,这条是我自己抓的。”
“你!你!呜……你敢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娘去!”冯慧气的大叫,哭着跑开了。
不能膈应你娘,那便膈应膈应你吧!
谢同君拍拍屁股站起身,将虫子扔开,慢条斯理的绕到庑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院子里长得高高的花叶子,走到一处房门前,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的细弱的说话声。
左右看看没人,她迅速撸起裙子,就着粗大的柱子爬上去,躲在屋檐下面偷听屋里的人讲话。
“你跟我说说,你大哥到底去哪里了?”张俭怒气冲冲的质问面前不发一言的弟弟:“刚刚你姐夫跟你说话之后,脸上又是喜又是忧,是不是你大哥又做了什么好事?”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张偕笑着打太极:“大哥走时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怎么会知道他去哪里了?若是知道了,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姐姐。”
“你真不知道?你没骗我吧?”张俭狐疑的瞧着他:“别又是他推荐个什么出息的人才让你姐夫养着,这么多年都养了多少个了?整日就知道吃白饭,一点正经事都不会做。冯家即便再是家大业大,也早晚被他败光!”
张偕低声应诺。
得到弟弟保证,张俭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我问你,你真的喜欢谢同君?我看她行为举止十分粗鲁,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从前不是说你要娶一个贤惠识礼、懂得孝顺娘亲、照顾弟妹的妻子?如今却……真是委屈你了……你大哥也是个混人,净做些混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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