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有同君在,娘就放心了。”梁姬抓住谢同君的手放在他手上,眼里写满期望:“同君啊……我儿便交给你了。”
看到她殷切的神情,谢同君心头一颤,忽然觉得几分心酸,不由自主的应了声:“敬诺。”
“好了,走吧……走吧!”她说着,松开了手,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倍,疲劳和颓然瞬间包围了她,唯一不变的,便是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满的不舍和疼惜。
“大嫂,媗儿,娘就拜托你们了。”张偕再度将早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等到她们应诺,他拉着谢同君便走,脚步大的吓人,跟平常的温文儒雅从容不迫相去甚远。
谢同君虽然感到震动和惊讶,却没办法理解梁姬如此珍而重之的做法,张偕年年离家,难道每年都要这般肝肠寸断的诀别一回么?那也太夸张了吧?
手被他紧紧的攥住,谢同君本想发问,但看到他紧抿的薄唇,最终还是把一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一路上,气氛显得很是压抑,她跟张绣不熟,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绕梁夹在两人中间,再加上马车一路颠簸,早就累得不行,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长途漫漫,无聊的可怕,谢同君又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
刚刚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疑问,此刻一股脑就问了出来:“你跟张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嗳……是啊,我虽长他五岁,可打小就在一块儿念书,他虽然年纪小,可脑子却很好使,黉学入学选拔十分严格,可他十六岁便考了进去……”张绣看起来腼腆,却是个十足十的话唠,她还没问来的及什么,他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使得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十六岁?那……娘今天怎么会如此不舍?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婶子向来最关心的便是仲殷的学习,怕他延误时辰,每年都会催他提早入学,这次确实怪异了些……”
“连你都觉得怪?”谢同君更加狐疑了:“既然你都看出不对劲儿来,那没道理他看不出来吧?怎么还走的这么洒脱?”
“你不知道……”张绣一脸唏嘘:“婶子把仲殷的学业看的比命还重,他自小就是学院里的尖子,再加上学习刻苦,很得老师青睐。十六岁那年,因为天灾,长留颗粒无收,善叔去的早,伯武又不善经营家业,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恰逢老师荐他入黉学,仲殷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便一口回绝老师,婶子知道以后,狠狠将他打了一顿,在祠堂里整整关了四天直到他认错了才放他出来,为了帮仲殷筹集束脩费用,她没日没夜的帮人做工,身子就是在那时候垮下来的……”
“伯武……是张淮吗?”谢同君惊诧之余,突然对张偕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恩。”张绣疑惑的看她一眼,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族兄的字?”
“果真是那个家伙!”谢同君一肚子火,压根儿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愤愤不平道:“他那时候也该有二十多岁了吧?怎么一点儿作用都没起?他还是个男人吗?”
张绣唬了一跳,心里越发的疑惑,犹豫道:“其实他也不是不想管,而是他更擅长兵法武艺,所以这方面稍稍欠缺了些。”
“放屁!”谢同君忍不住爆脏话:“什么狗屁不通的!都是借口!他就是拼着一身力气给别人做帮工也能赚些钱吧?他娘都吃得了这个苦,他凭什么吃不了?”
“张家毕竟世代勋贵,伯武自幼志向高远,故而觉得这有辱身份……”张绣的声音更小了。
“身份?”谢同君冷笑一声,嗤笑不已:“他长的这么大,可不就是被那些没身份的人养大的么?他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哪一样不是用那些没身份的钱买来的?身份算什么东西?那么有骨气,为何还要用这些俗物?”
“你……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他很大意见似的?”张绣迷迷糊糊的看着她:“你不是……不是爱慕……”
“不是!”谢同君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强自闭上眼睛假寐,免得忍不住迁怒他人。
这一路上,她脸色再也没好过,再加上这马车窄小的连挪都不能挪一下,心情更是差到极点。
长留离育阳不算太远,可也让屁股受了一天的罪,在天黑时到达育阳,几人投了馆舍住下,谢同君早已经浑身散架,连饭都没吃便回房歇着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张偕还点着一盏灯在案几上奋笔疾书,他旁边放着一个盘子,上面还倒扣着一只碗。
“醒了?饿了吧?来吃些饭。”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张偕搁下手中毛笔。
“喔。”谢同君应了声,在他身旁坐下:“你在写什么呢?”
“信。”他将写好的竹简拿起来,快速的扫了一遍,仔细卷好了,才开口解释道:“往年我走的时候,娘从来不会这样,我有些担心,所以托一位朋友去看看她。”
“你那位朋友是大夫?”
“恩,你在下邳时见过的,甄玄。”
“哦……”谢同君马上反应过来,这人长相不俗,气质超凡,实在令人见之难忘。
不过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真的有人会去找他寻医问病么?
“你既然担心你娘,为何今天不干脆留下呢?”谢同君往嘴里塞了一口饭,饭有些冷了,菜里没油,味道实在勉强。
“我若是留下了,她反而更加忧心。”张偕收起心中思虑,眉尖若蹙,低低一叹。
想起张绣中午的爆料,谢同君深以为然。
“我觉得娘身体挺好的,是你们想多了吧?”她笑着开口:“儿行里母担忧,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但愿如此。”他微微一笑,不欲在此事上多说,想起一事来,便临时转移了话题:“这次去长平,我们还要去拜访我大姐。”
“你还有姐姐?”谢同君惊讶万分。
“媗儿是老三,上头自然有两个姐姐。我大姐闺名张俭,嫁与长平冯家长子冯寻为妻……”
“等等等等!”谢同君急急忙忙拖过一张竹简,在箱子里翻翻找找,将羽管笔拿出来做笔记:“可以了,继续说吧。”
“你这是做什么?”张偕本就有意给她多说些家里情况,可看她此举,也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打算背下来么?”
“当然不是,打打小抄么!再说了,这些东西以后都会派上用场的,你等着看好了。”
张偕浅浅而笑,接下来却是神色一黯,语气里不无惋惜:“我二姐嫁到东阳,夫家姓柳,只可惜……二姐夫三年前便过世了,只留下我二姐和一双儿女……”
谢同君停下笔,疑惑不解:“那她没有改嫁么?”
据她所知,这个时代并没有像明清那么苛刻的婚姻制度。夫妻双方可以和离,丈夫死后妻子也可以改嫁,比后世不知道好多少倍,比起为了辟谣,带着孩子在夫家过着深居简出远离世俗的清贫生活,改嫁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又怎么放的下童儿和湘儿呢?”
“这倒也是!”谢同君暗暗叹息,将手中竹简收拾好了,正准备吹灯睡觉,张偕却极出人意料的将她手中竹简抽了过去。
“没想到夫人的字竟是极漂亮。”他眼睛一亮,细细抚摸着光滑的尺简。
“你看的懂?”谢同君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险些没忍住一把将竹简抢回来。
张偕对她脸上的异色视而不见,毫无保留的赞叹道:“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却可看出夫人的字潇洒陈逸如行云流水,一笔一划颇具风骨……”
“真的?”谢同君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字如其人,也不看看我是谁!”
“不过,”他话锋一转,一语双关,慢条斯理道:“夫人笔画太过刚毅,出笔难收,难免锋芒太盛。正所谓强极则辱,若是稍微收下笔势,或许会更好些?”
“你是在借机唠叨我么?”她讪讪的摸摸鼻子。
张偕佯作无辜,奇怪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没什么,嫌弃你唠叨而已。”谢同君翻个白眼,不雅的打个哈欠:“你还不困么?快睡吧!”
屡教不改,张偕对她的各种别人看起来相当无礼的举止早已面不改色,甚至达到视若罔闻的境界,只是温柔一笑便作罢。
“夫君呀……”躺在床榻上,谢同君瞪视着黑黢黢的空气,忍不住开口唤他。
“怎么了?”她一向连名带姓的叫他,乍闻这等称呼,张偕稍稍一怔,这才回话。
“没什么,你总是这一种表情,我真担心你老了会成面瘫哪!”
“……面瘫是什么?是用面摊成的饼么?为何我闻所未闻?”
“……”
“没什么,我是在夸你,相貌清秀,温柔可人,好了快睡吧!”谢同君转过身,在黑暗里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脑子已废,今天木有日常,就吐槽一下男主吧。
作者君笔下的男主都有种一本正经的蠢!蠢!蠢!
吐槽完毕~~~
☆、宏愿
第二天一大早,迎门便撞上眼圈发黑、神色萎靡的张绣,谢同君吓一跳:“你昨天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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