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心中悚然一惊,替娘亲看诊不过瞧了几日便叫她无知无觉地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上辈子明明是两个月以后爹的小妾暗中下的毒手,怎么现今却生生提前了一个多月?
薛沉璧心烦意乱,心中下定了决心让薛怀辞了容熙的好意,于是连太医替七八岁的自己诊脉都没心思再管。她仔细琢磨上辈子娘亲的死因,直觉其中必定有蹊跷,那小妾按理说应被薛怀给了银子遣出了府,又是怎么得了薛怀的准许入得了薛府的?且大臣们互赠的舞姬美人们早已被这些官员之间的赠予弄得麻木,也知道恪守身为一个妾的本分,而薛怀这个名义上的妾怎会突发奇想生出要将一家主母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念头的?
母亲提前逝去、自己再次重生和母亲早逝真相这几个疑团将薛沉璧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任凭她如何想去其中抽丝剥茧去或者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思索这件事情都百思不得其解。冥冥之中,仿佛就像有一只被她一直遗忘的大手在她背后操纵这一切。上辈子的薛沉璧被容庭这片叶子障了目,从未留心过身边起伏的危机,譬如姜鸢何时恨上她的、容庭又是什么时候爱慕上姜鸢的、容熙是什么时候开始忌惮薛家的……这些事她都不曾关心过,既然重来一世,还重生到了早逝娘亲的身上,薛沉璧暗暗想,这定是上天怜她命不该绝,给了她第二次再世为人的机会让她彻查母亲之死的真相,替薛家和自己报上辈子的仇!
然而对于今生的自己,薛沉璧觉得坦然面对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姑娘依然有点困难。看着本该是自己的脸天天在跟前晃悠,且还要对之表现出母爱泛滥的样子……她顿时感觉极不好,还有一种依稀是被雷劈的错觉……
薛沉璧沉默了一会儿,将罪大恶极的姜鸢、容庭还有容熙的脸反复回忆了好几遍,心中斗志昂扬,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慈母情怀后,她幽幽抬了头望向薛怀怀中的自己。
薛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轻抖着沉沉昏睡过去的小姑娘,一边反复提醒正摸着小姑娘脉门的太医:“大人您可千万得瞧仔细了……我只有阿璧这么一个女儿……”
太医皱着眉将银针一一插/到小姑娘头顶的穴位上,不过须臾又全部收了回来,牢牢闭着眼睛的小姑娘纹丝未动,身子依旧瘫软在薛怀怀中,雪白额头上青白的针眼触目惊心,太医将她的两个眼皮依次拨开看了半晌,终对薛怀摇头道:“令爱……似乎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七八岁的阿璧:“你个便宜太医!害死本小姐娘亲不够,还要来害我!”
太医顶锅盖遁走:“这锅本官不背!坚决不背!”
重生到薛夫人身上的薛沉璧:“我会说是我的缘故?”
太医:“我去!你这毒妇!”
☆、第六章 都是寻常
薛沉璧上辈子历经大起大落,从丞相府大小姐的位子被人硬生生拽下来沦落到一介罪臣之女,这其中遭受的辛酸可想而知。前世的薛沉璧亲眼见识了薛怀被刽子手砍了头,见识了薛府上下被屠戮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惨景,看惯了这样多的生死,她也早已将阴阳之事置之度外。
姜鸢厌恶她从不将旁人放在眼中,就算到了临死前还这般孤傲的性子,最后决意弄死她的时候也不忘羞辱她激她向自己求饶。姜鸢对薛沉璧施了三年的大刑,对她的脾性也了解地纯熟,薛沉璧吃软不吃硬,姜鸢早知道她对这些酷刑已经刀枪不入了,鞭笞和割刑对她来说已是完全没有什么分别。诛人重在诛心,姜鸢这样狠毒聪明的女子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薛沉璧死的那天清晨,姜鸢抬了薛沉璧的下巴道:“瞧瞧你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丞相府小姐。夫君甚是有眼光,早知你是这样天真的女子一开始就存了利用你躲避陛下替他赐婚的心思……”
看到她缓缓睁开眼,姜鸢咯咯轻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连眼泪都潸然落下。她的指尖死死攥住薛沉璧布满血痕的下巴,俯视着面色惨白的薛沉璧,眼角泪光晶莹脆弱:“你可知他为何会这样做?因为他要等着的是我南阳公主傅鸢,哪里是你这个罪臣之女!”
前尘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不过就如同是一出与她无关的折子戏。然而看尽生死的薛沉璧如今却发愁得很,她亲眼见过打打杀杀无数,可算上上辈子她如今亲眼见着自己死仍是头一遭。薛怀听了太医的话当下便有些吃不消,身子晃了晃,差点失手将怀中的小姑娘丢在了地上,勉力在侍女的支撑下站稳了身子,哑了嗓子不可置信道:“大人是否瞧错了?小女一向身体康健,怎会如今摔了一跤便不省人事了?”
之所以能入得太医院得圣上青眼被遣来薛府上看诊,太医当初虽是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那也有的是真才实学。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真是诓来的差事那也确实将陛下太不放在眼里,万一哪天陛下的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查出来那简直就是引火自焚啊,太医并不傻更不可能自己作死。太医刚刚走马上任的时候就非常痛恨别人质疑他医术不精,如今又被人逮住空子怀疑了一回心中愈想便愈是不快,就似鲠在喉咙处的一根刺,尽管太医很想努力忽视,然而这根刺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又被人疑心了一回,噎得他腹中有如火烧般愤懑。
太医不悦地将医箱银针等物件一一收拾净了,垂着眼皮道:“薛大人这是怀疑下官误诊了令千金?”将医箱背好,太医轻飘飘地瞧了一眼薛怀,“既然如此,那薛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下官明日便回了陛下就言是薛夫人沉珂已然治好,再无需下官插手了!”太医说罢竟拂袖冲了出去,外头正是晌午太阳毒辣得很。太医甫一出去便觉得身体内外都仿佛被烈日掏空,皮肤上都沁出了一层汗,他胡乱提了袖子便上脸抹了一通,也不顾薛府婢女执了一柄荷叶跟在后面一面追一边尖声喊:“大人留步——我家夫人特意包了个红包给大人,说是这几日辛苦大人了——”太医一听有红包,步子立即顿住,扭头便见一长相清淡的婢女举着一柄硕大荷叶跑得满头大汗地朝他冲过来,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红包,扬扬眉毛:“替本官谢过你家夫人了,本官走了。”
薛府婢女看着太医扬长而去的身影:“……”庸医,你跑慢一点会死吗?
婢女方回夫人苑中时,被眼前景象惊得一惊一乍,掰着指头细细算了一遍,觉得自己偷偷被夫人遣出去送客塞红包将将也就过了一刻,怎么一回来就觉得仿佛整个薛府都变了呢?夫人倚在床头闭了眼,纱帘被撩起来,露出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容颜,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额头上都渗出了些许汗珠。
再一看旁边的老爷,侍女简直风中凌乱,老爷双眼红肿地抱着小姐,被不知从哪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郎中们团团围住,外面还单站了个衣着臃肿夸张、头插羽毛、脸抹朱砂的中年妇人,妇人装神弄鬼地执着一把陈旧的桃木剑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还时不时将另一只手里端着的一碗鸡血洒到小姐身上。
侍女:“……”原来夫人是被气背过去的!
薛沉璧被侍女叫醒时神志还有些不清,夏日里人本就容易犯困,又是一顿重生后的折腾再加上已有三年未曾好好睡过觉,薛沉璧竟在嘈杂中渐渐睡着了,直到侍女将她叫醒。薛沉璧上辈子还是天之骄女的时候有着很是严重的起床气,熟睡之时若是被人给弄醒,那怒气灼灼都能烧到天际,因此就连她自小关系比较亲厚的贴身侍女凝香都不敢唤她起来。这个富贵脾气持续到薛沉璧十八岁沦落成姜鸢的玩物时戛然而止,整日被水泼醒多次,薛沉璧的起床气早就被消磨殆尽。侍女柔声唤她醒来时,她还未从上辈子的阴霾里走出来,还有些微的不习惯,薛沉璧愣愣看了屋梁上的帷幔半晌揉揉眼睛道;“我竟睡着了?”
侍女指了一边和郎中姑子闹成一团的薛怀对薛沉璧告状:“夫人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老爷,不过片刻竟然请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入府替小姐医治,奴婢觉着也忒不靠谱了!”
薛沉璧默默咽了口唾液,却犹豫不决。她同薛怀犯相的事儿干的并不少,能在宫宴上怒骂薛怀不为妻“守节”,薛沉璧上辈子可算得上是吃了贼胆,剽悍的名声都快传到大魏和东宋去,想到这里,薛沉璧摊手望天,真是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在薛府被抄家之后薛沉璧才后悔自己过去没能承欢薛怀膝下,做个能叫他引以为傲的乖女儿,是以这辈子坚决恪守孝道,叫薛怀好好享一享女儿福。然而重生到娘亲的身上,还被侍女提醒再去修理一遍老爹,薛沉璧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手。
在侍女殷勤期待的目光中,薛沉璧硬着头皮掀了被子不得已下了卧榻,侍女见状急忙搀着她慢慢站起来。薛沉璧上辈子被姜鸢从容庭那里要来的暗卫用容庭曾经赠给她做生辰贺礼的金簪子挑断了手筋脚筋,如今能再拥有足以站起来的机缘,薛沉璧简直要欢喜地痛哭流涕,大谢上苍总算没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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