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耀将将走马上任不过月余,县令府就又迎来了一位夫人,据说新夫人年轻貌美,花容月貌,连衣衫子上都带了一抹香,是个艳名远播的美人。辛茹听了下人的闲话,急急忙忙领了几个孩子奔去薛耀房里质问,推门而入时,薛耀正同怀里面生的美人对酒当歌,浓情蜜意得简直不堪入目,辛茹见此情景急火攻心,当下便要扯起美人暴打一番。
薛耀拂了她的手,将她和美人用力分开,皱眉不耐烦道:“瞧瞧你自己,你现在还有没有一个县令夫人该有的样子?”
辛茹被驳地哑口无言,牵了薛怀的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受了夫君的折辱,到底也是辛府的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气,她羞怒地指着美人:“我没有我该有的样子,那她又算是什么?”
薛耀饮下美人递到嘴边的一杯酒:“她是被许配给我做夫人的临县张大人之女,这事你必须依。”
辛茹一听简直快要气昏过去,指着薛耀鼻子骂道:“你这负心汉,你忘了当初是谁供你银两让你做官的?现今如意了倒是翻脸不认人了,你快些将她赶出去,不然我就要同爹说!”辛茹收回手,继而揪住美人油亮乌黑的秀发低咒:“你这不要面皮的狐媚子,尽干些不知耻的勾当,将你扒光了丢到菜市口才好!”
薛耀扭了她的手腕子勃然大怒,薛怀同几个弟妹被父亲母亲吓得嚎啕大哭。美人躲开辛茹,倚在薛耀肩头用柔弱得能掐出水来的嗓音道:“大人怎的娶了这样不明事理的女子?妾身的母亲也是正室夫人,也比不过姐姐这般不识得大体,这般粗俗狭隘岂不是折煞了大人?”
薛耀被吵得头昏脑涨,加之又有美人善解人意的耳旁风,便冲上去扇了辛茹一耳光啐骂:“你这丢人的东西!”辛茹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回房里,连几个孩子都忘在薛耀房里。
自此番大闹之后,辛茹同薛耀的关系越来越僵,薛母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冷嘲热讽道:“铁公鸡拔毛一样的便宜亲家生出来的女儿果真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薛府的脸都给你个死丫头丢尽了!”。
半年后,忍无可忍的辛茹打算进京回娘家告状,刚刚一跨进辛府的大门,却得到辛泰安已病逝半月的噩耗。
辛茹糊涂了大半辈子,为薛家做牛做马了大半辈子,这一次难得有些清醒。爹尚在世上时,薛耀多多少少还会有所顾忌,并不敢招惹她太多。而如今她与辛府当家的庶弟关系极差,二人打小就水火不容,而她唯一的依靠没了,自此以后薛耀终是对她再无情分可言了。
带着薛怀还家后,辛茹郁郁寡欢。薛耀已抬了张若芷为平妻,只待辛茹回来就用一封休书将她休走。辛茹得了婢女的提醒已有几分打算,刚下马车便独自回了房中,薛耀带着新妻幼子以及仆妇们浩浩荡荡来到辛茹房前。仆妇举着休书在门口扯着嗓子趾高气扬地喊了半晌都不见辛茹开门,思及这大夫人已经是个下堂妻也不需要什么大礼索性将门一脚直接踹开。两扇门被踹得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地抖开,扒在门前的仆妇们却惊叫起来。薛耀觉察出不对劲,慌忙去瞧,只见辛茹高悬于房梁之上,头微微低着,舌头吐出来几寸,单薄身姿似一片枯叶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张若芷尖叫着捂了独子的眼睛摔在地上,薛怀下了学堂归来,愣愣地看着房梁上没有气息的母亲,愣愣地看着僵直的母亲被人解下来,怒瞪了张若芷和薛耀一眼后夺门而出。辛茹的丧事办的草率简单,张若芷相中了辛泰安私下赠给辛茹的嫁妆,在得了薛耀的首肯后就将嫁妆搬回了自己的库房中。薛怀知晓这薛家的后宅今后是要完完全全姓张了,便谋划着逃出薛府。薛怀暗中偷偷问几个胞弟胞妹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去京城闯荡,几个胞弟胞妹胆小不敢前去。于是在辛茹去世的一月后,薛怀摸去张若芷房中偷了不少银两,独自一人踏上了赴京之路。
薛怀在京城里吃了许多苦,他没有投奔恩断义绝的辛府,每日以地为席,以天为盖。盘缠被人偷了一半后,又被人抢光,身无分文的薛怀因交不上银子而被夫子从学堂里赶出来,末了又去药铺里苦苦哀求掌柜谋个药童的差事。掌柜也是个吃过不少苦的人,知世事不易,人心险恶。见薛怀举目无亲又天资聪颖,便生了惜才的心供他读书。
薛怀终在而立之年考取了状元,衣锦还乡回到药铺时仍不忘已逝掌柜的大恩大德,将掌柜的孙子收为学生带到薛府上悉心照料。
辛府得知新科状元同辛家还沾些亲带些故,强行四散辛薛二家早有婚约的谣言,将辛家唯一的小姐辛兰硬塞给了薛怀。薛怀不是没有怨言的,起初对待辛兰可以称得上是疏离,然而日子渐久渐知辛兰的好,辛兰也知薛怀是正人君子,夫妻二人这才重归于好,推心置腹。
对于后宅一事,薛怀早已疲惫麻木,他厌恶父亲薛耀鸡犬不宁的后宅,厌恶后宅里的阴谋诡计,于是便只娶了辛兰一个。遇到同僚赠予舞姬歌女之举,便当即一口回绝,偶尔碍于颜面时,只得当场收下,第二日又偷偷递了盘缠打发走。所谓的小妾,只是个幌子,是他为了应对官场诸多算计的权宜之计。辛兰在辛府中一直不太受正室待见,在娘胎里就因为正室下药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仅有一女薛沉璧。
对于独女薛沉璧,薛怀是想要将她宠上了天的,薛怀的娘和妻子没有这样美好的孩提时光,他希望他的掌上明珠沉璧能远离那些后宅的争斗,平平安安地长大。而向来活蹦乱跳的沉璧如今却歪倒在他怀中,任凭他如何去唤都无法醒来,他急红了双眼,正要太医看诊,却见爱妻辛兰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凝视怀中的沉璧,眉眼沉肃,面色沉静如水,绝非往常神色。
塌上的辛兰似是感觉到薛怀的目光,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一旁正沉吟的太医,瞳色幽深漆黑,一字一句道:“太医不能救阿璧。”
作者有话要说: 人渣家族2号、3号……
☆、第四章 怀璧其罪
薛沉璧活过二十年,从豆蔻年华时的放纵恣意到桃李之时的凄凉悲惨,她看惯太多世事冷暖和人心叵测,已经明白没有什么好处是白得而来的。在南安侯府受刑的三年,薛沉璧从十八岁长成二十一岁,属于闺中待嫁小姐们本该知晓的贵女礼节,这个时候的薛沉璧是一概不知。整日被带了刺勾沾了盐水的鞭子刀子轮番伺候,被这个火牢那个水牢轮流收押,哪里还有那些个天上掉馅饼的机缘让她修习贵族礼仪。薛沉璧想,在这种境地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那可真就是冥顽不灵,无药可医了。
磋磨三年,薛沉璧这辈子没从太学里学到多少“之乎者也”,好学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勾搭容庭上了,读书以外的几个花把势倒是能摆弄几下唬得了人。
薛沉璧打听到容庭在含玉宫里嗜爱下棋,丢下手里的女红便兴冲冲地四处搜刮了棋谱细细推敲。花了几年光阴刚刚将棋技炼至不过八分,只差一点火候便好歹有了个可以拿得出手斗一斗的技艺。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容庭喜欢细品东宋的新茶碧罗欢,又丢了棋谱请了东宋来的茶师教她品茶,那耗了薛怀许多心血替她从国寺里求来的孤本古籍都被她搁在库房里落满了灰。直到容庭命人去民间细细打探这本古棋谱的下落,意欲高价购之,薛沉璧才猛地想起来这本稀罕的棋谱还在她手上,便生了用棋谱讨好容庭的念头叫贴身侍女凝春去库房里寻。可怜凝香将库房翻了个遍也没见这书,薛沉璧罚了凝香几顿饭,又差了全府上下替她细细去找。最后,棋谱还是在柴房里被扒拉出来的,书卷脏乱地不成样子,其中十数页已经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薛沉璧见了残破书籍恼地上蹿下跳,棍杖伺候下人几遍,从午时僵持到入夜,末了才知是她自己几月前误被柴房里的小厮锁到柴房时顺手丢在那里的……
这样任性又被薛怀娇惯着长到十七八岁上,薛沉璧将大周的棋法、东宋的烹茶之道以及大魏的舞技等诸多物什均一一染指后,终是因了陛下抄斩薛府满门而永远失去了触碰它们的机会。
薛沉璧被姜鸢关在南安侯府长年不见阳光的地下水牢时,正值寒冬腊月。姜鸢特意从帝都的护城河里引了河水灌到水牢里,水牢建在背阴处,极阴极寒。薛沉璧腰身以下被浸在冰凉刺骨的冷水里,冻得瑟瑟发抖,每至夜里,滴水成冰,寒气自脚底缓缓爬上来又慢慢在四肢百骸弥漫开,她的身体在水里渐渐僵硬,面皮上连一点愤恨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来。她面如死灰地仰头看着水牢顶部硕大阴森的玄铁链,眼珠定在结了厚重冰碴的铁链上,再也无法转动。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缓缓凝固,感受到水牢里的水渐渐结成厚厚的冰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逐渐被冰冻住。而每打过一遍更,水牢顶部的水闸就会准时被人从外面打开,将护城河里的水重新引入水牢中,而水闸不偏不倚就在她头顶上,故而薛沉璧次次都会被浑浊的冰水淋了满头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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