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将心底疑问脱口而出:“这个时节,还有花?”
面前也有梅花与腊梅,但并不止这些,还有白色的花,甚至是红色的花。
“除了梅花之外,还有什么?”谭鸣鹊诧然。
“到了冬季,也不只有梅花会开,大花蕙兰、一品红、山茶花、瓜叶菊、西洋鹃、文心兰、风信子、蝴蝶兰、结香……”沈凌嘉说起来滔滔不绝,一朵一朵指给她看,前方是一座宅院,这些姹紫嫣红还只是栽种在院子外的,他带着谭鸣鹊走进去,里面俨然是一个花园,各种颜色花朵,在萧瑟的冷风中争奇斗艳。他笑吟吟地指着最后一朵,“还有水仙。”
谭鸣鹊立刻转头看向了他,满脸震惊:“水仙?”
她收回目光来,重新打量起这朵貌似娇弱的小白花,白玉一样的花瓣围绕着一朵嫩黄色的圆芯子,翠绿色的叶子自下而上越长越细,簇拥着小小的洁白花朵。
“我一直以为水仙是春天或者夏天的花朵,她竟然在冬季也开花?”
“它长得娇弱,其实,坚强得很呢。”沈凌嘉在一旁亦然笑了。
每每来到这里,嗅着满院子的芬芳,他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其实每一朵花都长得娇弱,轻轻一捏,就会挤出花汁,它们娇嫩,随时会死,便是在春天与夏天开放的花,也是难得的。”谭鸣鹊叹了口气,忍不住道。
沈凌嘉沉吟一会儿,笑了,点点头:“你说得是。”
“对了,为什么府中的花园只剩下梅花了呢?其他花早就谢了。”谭鸣鹊疑惑地问道。
沈凌嘉替她补完:“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将这些花移栽过去吧?”
“嗯。”谭鸣鹊不好意思地点头,她原以为这问题是不能问的。
沈凌嘉道:“我喜欢放在这里,这间院子,距离魏王府并不遥远。”
这似乎是没有回答,但又仿佛是答了,谭鸣鹊心中有说不上来的不解,不过沈凌嘉那么执着地沉浸在一片花海中,她想了想,也就不说什么了。
“殿下,我从来不知道……您很喜欢花?”谭鸣鹊说完又忍不住低头自省,她刚刚说的话总觉得哪里诡异。
“我只是觉得冬天盛开的花是自然的奇迹。”沈凌嘉脸红了一瞬,马上肃容,板着脸说道。
谭鸣鹊噗嗤一笑。
沈凌嘉并没有追问她在笑什么,事实上,他当然很清楚谭鸣鹊正在为什么而笑。
他难得羞涩地揉了揉鼻子,虽然平时真的像个小大人,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有自己兴趣的少年,或许有很多人都会忘记,他只有十六岁。
“喜欢花有什么关系?”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里间,这里有座椅,她便让沈凌嘉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我也喜欢花。”
“这终归是女子……”
“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分男人喜欢和女人喜欢的呢?”谭鸣鹊反问道,“也许有一样东西有许多女人喜欢,就因为这样,男人就必须要不喜欢它了吗?”
沈凌嘉呐呐,这才发现,他竟然无言以对。
“喜欢就是喜欢。”他细细咀嚼着这六个字,失笑道,“虽然道理是如此,但人生在世,自有一番人的规矩。”
“孔子称儒,老子论道,春秋战国时代亦然有百家争鸣,他们只有一个人的规矩吗?只按照一个人的道理吗?人应该在不妨碍其他人的情况下,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假若,因为我喜欢花,便不允许旁人不喜欢花,这便是妨碍别人了,同样的,是谁说男人不能喜欢花?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是个男人,他只能说自己作为男人不喜欢,却怎能代表其他人说男人全不准喜欢花?”
谭鸣鹊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话,沈凌嘉岂止无言以对,连呐呐声都消湮了。
半晌,他才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诡辩。”
“这不是诡辩,我说的也是道理。”谭鸣鹊道。
她正色看着沈凌嘉,这并非是为了纾解他的心结所说的话,这是她的心里话,亦算是她的规矩,给自己划的规矩。
沈凌嘉只是苦笑着摇头,但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谭鸣鹊的话,他无法反驳,亦无法用呵斥制止她继续维持这种想法,因为她没有错。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叹息着说道:“这话,你别在外人面前说。”
“我不会说。我知道这样的话惊世骇俗,他们不会听,但我愿意告诉您。”谭鸣鹊道。
沈凌嘉猛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看看周围,这次他确认,只是进来歇息,附近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这里,听见这句话的,只有他和谭鸣鹊两个人。
他紧紧地抿着唇,牙齿轻轻地咬合在一起。
将这番心神摇曳全吞下去,他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连惊世骇俗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样子,这些天我不教课,你却也记得好好看书,从哪里看的?”
谭鸣鹊顿时放松下来,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是一本奇闻故事。”
“那你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
“有一个我记得真切。”
“你说说?”
“主角是一个人,但遭了咒术,双腿变成了鱼尾,一生只能在大海中生活。”
“噢。”
“有一天,他入梦,梦见自己又成了鲲鹏……”
……
那个冬季也有花的院子,名字简单粗暴,叫做百花园。
谭鸣鹊走出去的时候,曾经回头悄悄看过牌匾,牌匾上正是这三个字。
问了沈凌嘉为何要叫这个名字,他也说了实话,就是随便想到的。
沈凌嘉又问谭鸣鹊要不要改个名字。
“改什么?”谭鸣鹊问。
“是你好奇,当然是你来想。”沈凌嘉道,“反正我是想不出了。”
“我也想不出!”谭鸣鹊理直气壮地驳回,但声音有些沙。
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光想着那个故事很震撼,忘了那个故事还很长,等她一口气讲完,回过神来嗓子都哑了。
沈凌嘉听了她的声音实在是刺耳,忍不住道:“你还是先别说话了,养嗓子吧。”
“啊?我觉得还行啊。”谭鸣鹊根本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有哪里不对劲。
沈凌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你别说话了。”
现在谭鸣鹊说话的声音就像是用生锈的铁笛吹出来的声音,不,更惨十倍。
谭鸣鹊仍然没有自知之明:“为什么?”
☆、记忆
“总之,我说了,你照做。”沈凌嘉懒得再解释。
万一费了半天口水她又问一句为什么,他会很郁闷。
果然,他还没开始解释,她马上问道:“为什么?”
沈凌嘉想驳斥的时候,看到她眼睛里疑惑的神情,那句话在嘴边转悠了半天,还是吞了回去。
她叹息一声,道:“等你的嗓子好了,我再给你解释,现在你就乖乖闭嘴。晚上喝汤。”
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了晚饭?
谭鸣鹊十分疑惑,可惜沈凌嘉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径直往回走。
“这是去哪里?”
“回家!还有……”沈凌嘉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谭鸣鹊悟了,捂住嘴,这才换得沈凌嘉满意地一点头。
等回到了魏王府,谭鸣鹊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人,正站在门口,昂着头东张西望。
是菊娘。
看到了沈凌嘉,她松了口气之余,嗔怪地看了谭鸣鹊一眼,这才急匆匆朝两人走来。
“这就走到了,你干嘛着急先跑过来?”沈凌嘉饶有耐心地说道。
看沈凌嘉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菊娘叹息一声,却也无话可说。
于是又瞪了谭鸣鹊一眼:“你既然跟殿下在一起,就应该劝他早些回来。”
“怪她作甚?她哪知道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了,我们出来又有多久?”沈凌嘉十分无谓地说道。
“您……唉!”菊娘说完又奇怪地看了谭鸣鹊一眼,“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开口?”
听到菊娘这样说,谭鸣鹊连忙张口道:“我……”
才刚说出一个字,那声音就像是拿生锈的刀子去刮生锈的铁墙,难听又刺耳。
谭鸣鹊聪明地闭上嘴。
听到这个声音,菊娘也皱了一下眉,问沈凌嘉:“殿下,她这嗓子怎么了?”
“说太多话,废了嗓子,晚上我们喝汤,你再让人给她熬一盅养喉咙的药。”
“药?”谭鸣鹊大惊。
“嘘。”沈凌嘉不耐烦地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放在嘴上,“不准说话。”
谭鸣鹊委屈地咬着唇,再不敢吱声。
“走吧。”沈凌嘉准备回府,却发现菊娘没动,“怎么不进去?”
“殿下,您还是现在就出发吧。”菊娘道。
“……去哪儿?”沈凌嘉是这样说,但也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不远处。
菊娘道:“德妃娘娘病了,请您入宫去见她。”
“我马上去!”沈凌嘉变了脸色,立刻坐上了马车,车夫甩了缰绳,车轮转动,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谭鸣鹊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收回目光,正好菊娘望了过来,便低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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