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谭鸣鹊支支吾吾半天,又说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她很是懊恼地吐出一口长气,摇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光会挑刺?”沈凌嘉瞪她一眼,他当然也是有脾气的。
谭鸣鹊赶紧补了一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但我知道错处在哪。”
“好,你来改。”沈凌嘉把位置让给她,“或者,你来画。”
谭鸣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迟疑地说:“我也不会画。”
沈凌嘉没说话了,虽然没开口,但显然已经在心中积累起狂风暴雨,只等发泄。
“殿下!”谭鸣鹊深恨自己干嘛要多嘴呢?忙问道,“能让我回去拿针线和绷子吗?虽然我哦不会说,也不会画,可是,我会绣啊。”
沈凌嘉仍然没有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笔,再看了一眼谭鸣鹊,这才轻启金口,道:“你说我这双虎眼画得不好,你能绣得比我画得还好看?”
等到沈凌嘉这样问,谭鸣鹊才自信起来,她笑吟吟地点头,道:“我能。”
“你如此自信?”
“是。”
“好。”沈凌嘉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那你去拿。”
他还就不信邪,虽然谭鸣鹊绣的东西不错,但能比他画的更好?
谭鸣鹊走了一步,回头问道:“殿下,如果我输了,您也不会罚我吧?”
沈凌嘉一愣,很快又想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勃然大怒。
刚刚是轻拍桌子,现在则是重重一拳砸着书案:“我会怕输给你就耍赖?去拿!如果我输了,绝不怪你!”
他倒要看看谭鸣鹊的本事。
谭鸣鹊抿唇一笑,没解释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她走出书房之后,马上回到自己的院子,慢慢细细地挑拣,这段时间,菊娘不断将她要的线,各种各样都拿几份来,已经堆得满满,总不能全部都带去书房。她闭上眼睛站着想了一会儿,在脑海中缓缓勾勒出线条,锦块。
“好。”她下定决心,低头拣选出自己需要的,一并装起来,提到了书房去。
等到了书房,谭鸣鹊把要用的东西一样样摆好。
沈凌嘉上回只见她随意绣了个样子,这是头一次见她认真。
他点选着线,啧啧称奇,半晌,选出两团来,疑惑地问谭鸣鹊:“这不是一样的颜色吗?”
谭鸣鹊噗嗤一笑:“这儿光线不好,看不清楚,您拿去外面就能看清了,一团是黯色,一团是墨色,看起来仿佛差不多,其实,如果有人乐意琢磨,也绝对能看出究竟来。”
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眼睛里的装的颜色,画再多都不能绘得一模一样,终究只是像。我用这几种颜色,其实是少了,不过,只求像一点,也就差不多。人与野兽不同,但道理一样,那老虎的双眼也是熠熠生辉的。”
“果然,光听是听不明白的。”沈凌嘉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谭鸣鹊一点也不骄傲,只低头继续拿线穿针,把该用的都拿出来放好,穿线。
沈凌嘉便坐下来,道:“让我看看你绣的眼睛。”
谭鸣鹊笑而不语。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了,谭鸣鹊的手在排列整齐的银针上方轻轻游走,慢慢拿起一根穿了漆黑色线的针,自绷子上刺下。
她从前没拿过笔,如今没学过画,但她刺绣的时候只要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形象,那么下针就不会错,也不必改,这漆黑色线是先画个形,之后再拿或深或浅的线色一点一点去填隙,去遮盖,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谭鸣鹊先勾勒出虎的眉眼,草草将皮毛纹理大致勾画后,便开始绣眼珠。
无论人还是野兽,究其神,都是一双眼睛,只要是活物,要活灵活现,便必然要有一双灵妙的眼睛,不然,怎会有“画龙点睛”这句成语?
眼珠活了,其余草草,也能勾人。
但话说回来,能让眼珠活了的画家,绣师,画绣其余的,也草率不到哪里去。
谭鸣鹊拿出樱草色。
虎的眼白处是金色,与她上回绣的蟒类似,但又不同。
蟒形龙,虎形猫,猫眼厉,龙眼骇;猫眼煞气十足,龙眼不怒自威。
有不同,自也有同。
这“同”是,金色眼白不能只拿一种颜色来铺就,这金处,谭鸣鹊选择了三种颜色,樱草色、鹅黄色、鸭黄色,慢慢延伸,相互浸染。
谭鸣鹊笔走龙蛇,缓缓绣下此处,她设想中,这金色边沿,泛了一些其他颜色,俱是受到旁边颜色的影响而合成,即松花色与水色,说是金生也行,但偏绿。
之后便是深色,将眼窝、虎皮影子纹、眼珠暗处,瞳绣起来。
亮眼的线是用绛紫和黛蓝色,鸦青。
其余深色也用各色的线,黯色、墨色、乌黑、淄色、漆黑。
最后用纯浓的墨黑做最终强调。
当然,世间万物相互对立,有阴即有阳,有黑即有白。
白受了浸染,是青白、水绿、缟色、霜色。
最凝结的近乎原始白,是精白,刺在瞳边沿,是最后几针。
谭鸣鹊的手上下翻飞,有如一只飞入花丛流连不知道该如何落的蝴蝶,半晌,她已经换了穿精白色线的针。
沈凌嘉看到谭鸣鹊绣其中一只眼的精白色,不由得叹道:“你这是点睛之笔。”
敢用点睛之笔四个字,已经是服气了。
☆、步步高升
谭鸣鹊笑吟吟地绣另一只眼。
沈凌嘉发现她绣另一只虎眼时,亮处的白与这只虎眼的不同,就疑惑起来,问道:“怎么这两只眼睛画得有些不对称?”
谭鸣鹊笑道:“本就应该不对称的。”
“为什么?”沈凌嘉不解。
但谭鸣鹊已经笑而不语了。
他便也懒得问,只叹一口气,道:“好,我服了,你画的虎眼,比我好。”
“是殿下懒才对。”谭鸣鹊笑道,“如果您舍得像我换线一般多换笔,换颜色,画的定然比我的好。”
沈凌嘉刚要答,又觉得自己被她绕进去了,便道:“我画的本来就比你画得好。”
这人怎么听什么都要九曲十八弯?
谭鸣鹊懒得再辩,也就随他去。
“这绷子用的布是‘曲江绸’?”沈凌嘉喝了一口茶,问。
谭鸣鹊道:“不是,是‘显江绸’。”
沈凌嘉又喝了一口茶,关于布料,他就听过并记得曲江绸这一种名字。
今天算是听了第二种,就是不知道多久会忘。
他缓缓开口:“那你用这绸给我做一条方巾,留着这双虎眼。”
谭鸣鹊并未考虑,马上答应:“是。”
这绷子取的布料太大,但很简单,裁小就行了,反正边缘还要重新缝制,略大一点更好。
她暗暗计算了一下,把绷子拆开,取出这块显江绸。
她突然想起来,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绣虎眼,也不是为了缝方巾的。
说起来,还是得怪她自己偏偏多了一句嘴。
“殿下,我有事要跟您说。”谭鸣鹊连忙转头看向沈凌嘉,他喝完了茶将书案上的画放到一旁,不知道是要再画一张还是要做别的。
他正在蘸笔,听见谭鸣鹊喊他,便抬起头,“什么事?”
“您什么时候告诉厨房里的蔡婆子,让她给我熬药粥?”谭鸣鹊问。
也许这是蔡婆子听岔了。
但沈凌嘉在纸上轻轻落下一笔,口中说道:“我早上醒来让人去厨房递了一句话。”
“哦对了。”他想起来,便问道,“你喝了药粥吗?味道如何?”
快过年了,谭鸣鹊实在无法说出“苦得要死”四个字。
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药粥好喝,便摇摇头,道:“我没有生病,不用喝药粥。”
直接避而不谈,但新起话题,便也不是默认。
也不知道沈凌嘉有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他笑了笑,说:“没生病不是照样能喝药酒吗?那是补,不是治。”
“过犹不及。”谭鸣鹊哭笑不得,“况且蔡婆子熬的不止人参,吃多了,虚不受补,没病也要吃出病。我感谢殿下您的好意,不过,以后请不要发下这种吩咐了。”
“好。”没想到沈凌嘉是爽快地答应,他笑着说,“我只是怕你昨夜穿得单薄又散步,反倒着了凉,既然你没生病,不想吃就不吃吧,但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吃药,对了,还有找大夫……我看你还是直接告诉菊娘吧,她最会安排这些了。”
有事找菊娘总没有错,这是魏王府的真理,谭鸣鹊进来没多久就知道了。
“是。”当然,最令她开心的是,那药粥总算不是什么必吃餐。
“这就是你要说的事情?”沈凌嘉愣了一下,问道。
谭鸣鹊不好意思地一笑:“虽然只是一碗粥的事情,不过蔡婆子说那是您吩咐过的,我也不好直接让她不送了,到时候她也难做。”
沈凌嘉的目光陡然往下移,看着桌上的白纸,缓缓说道:“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吧,你有事告诉菊娘,我不会硬送一些你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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