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发脾气!”沈凌嘉猛然站起来,但低头俯视着谭鸣鹊的时候,被她的目光惊住。
她的目光中没有一丁点指责的意思,可是,俨然有些失望。
他坐下来,看着谭鸣鹊的眼睛,缓缓说道:“在宫中,没人给我气受,便是齐王,也不会在父皇面前气我。”
无论是他还是齐王,都要在皇帝面前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是规矩。
无形的规矩。
“齐王?”
“他是我大哥。”沈凌嘉道。
谭鸣鹊问道:“那您的二哥是什么王呢?”
沈凌嘉一时无语,好半天才问道:“对宫中的事情,你一点也不了解?”
“不清楚。”谭鸣鹊摇摇头道。
“没人说过?”
谭鸣鹊明白他的意思,道:“没人教过。”
“那以前,你每天在做什么?”沈凌嘉不明白这些皇家的大事,她怎么会一点也不清楚?
如果是那些世家大族,别说齐王魏王,贤妃德妃,哪怕是他们母妃娘亲的事情,也能够扒得干干净净,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等到问完以后,他才想起来,谭鸣鹊甚至不识字。
世家大族中,哪会有不识字的人?
便是奴仆,也要多读书。
他忍不住问道:“从前,你为什么不识字?”
虽然女子很难上学堂,但听她的说法,她家也是个大商贾,难道连请一个教书先生来家中上课的钱都出不起吗?
谭鸣鹊道:“我不喜欢。”
上课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沈凌嘉点点头,道:“是,刚开始学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但我必须读书,这京城中,但凡有一点资本的人,都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哪怕他们不喜欢,逼着他们,也要去。”
如果说,她的父母亲宠爱她,那就更应该逼着她上学了。
上学读书,不止是为了识字,也是为了懂道理,也是为了不做睁眼瞎子。
谭鸣鹊低下头道:“我又不考功名。父亲说,我学一点也够了,如果我不喜欢,那就一点也不用学,他不会逼迫我。”
虽然是商人,但既然能够主持那么大的生意,想来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因为是女子,所以不用读书吗?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不用考功名,所以不用识字吗?这……这……
沈凌嘉十六年岁月中,从未见过这么荒唐的人。
突然他想到,也许是自己见识少,不算长的十余年,他可曾见过京城外的世界?
他眼中只有朝堂的争权夺利,但,之后呢?
无论谁为主宰,都是要统治这片偌大土地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等回过神,却看到谭鸣鹊朝他伸出手,手心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方巾。”谭鸣鹊将方巾打开,再递给他。
她刚刚一想起来,马上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方巾,递给沈凌嘉。
“我白天时让你做的那个?”沈凌嘉接过来,见方巾上果然留下了一个虎头,顿时无言以对。
好半天他才缓缓说道:“你绣得真快。”
“晚上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哦……”沈凌嘉拉长了音调,最后,突然问出一个问题,“江南的风景如何?”
谭鸣鹊送了方巾,本来已经准备要走了,谁知道刚要起身,就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她转头看着满天飞雪,道:“很好,可惜冬天没有这个。”
“这个?”沈凌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了然。
谭鸣鹊有些纠结地坐着,随时想起身,却又不知道沈凌嘉是否还有别的问题在等着她,只好乖乖坐下来,等待下一个问题降临。
她的预感并没有错,沈凌嘉果然又接着说了。
“江南是没有雪,不过,却有更多的山川,风景秀美,是不是?”
谭鸣鹊实在不明白,沈凌嘉总执着于问这个干嘛?
不过,他既然问了,她也不能当着面假装自己没听见,何况这只是一个小问题。
便点点头道:“是。”
心中有些烦躁,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沈凌嘉又问了一个问题:“过年之后,我打算出去一趟,也许去江南,带你一起,你去不去?”
谭鸣鹊愣住。
“江南?我……”
“哪怕是去江南,也不可能让你回家。”沈凌嘉打断了她的话。
谭鸣鹊愣了片刻,叹息一声,道:“没关系。”
虽然,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总觉得口涩涩的,但是哪怕现在就让她回家,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
她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便主动问道:“那您打算去什么地方?”
沈凌嘉一愣,没想到她还能反问。
不过,他只是希望能够离开京城,去看看外面的人是怎么过的,具体去哪里,他却还没有想好,但首先要将谭家所在划去。他沉声道:“让我考虑一下,到时候再告诉你。”
原来此事是他临时想到的?
谭鸣鹊在心中暗暗揣测着,面上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沈凌嘉静静地将方巾折起来,收好,起身说道:“说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都不要出去,等过年之后,我再带你出城。”
谭鸣鹊眼角看到一个人影,她不知道沈凌嘉有没有看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但还是按照他所做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就走出凉亭,想了想,没有再看那个人影藏的地方,直接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回到自己的院子。没想到,她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屋子门口。
她心中疑惑,便放慢了脚步,等看清楚了在屋子前面站着的那个人,才慢悠悠走过去。
那人还没有察觉到,仍然背对着外面,不知道是偷看还是在发呆。
谭鸣鹊无声无息地走到那人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站在这里干嘛?”
“啊!”被拍的人吓了一跳,露出脸来。
谭鸣鹊没有惊讶,虽然是背影,但她也认得出来,这人是聂茶。
聂茶吓了一跳,哪怕看清楚拍自己的人是谭鸣鹊,也惊魂未定地喘了好几口气。
等她回过神,马上吼道:“大晚上怎么从背后拍人,走过来也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吓死我了!”
☆、意外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吓成这样?”谭鸣鹊道。
她是一点愧疚感也无的,打量一会儿,嗤笑道:“我还没说你鬼鬼祟祟呢。”
不过一直站在雪花飘飞的门外,确实是冷,她便推开门,先自己走进去。
聂茶没有问她,直接跟着她走进了屋子里。
谭鸣鹊等她进了屋子关上门,才问她:“你刚才不是跑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来拿食盒!”聂茶说完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但桌子上只有茶具。
“食盒呢?”她问。
谭鸣鹊瞥了她一眼,道:“莫非我还得等你来?我早就把它拿去厨房了。”
聂茶听她的口气不对,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自己拖来凳子坐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刚才是说到赵柳,没忍住,不是对你发脾气。”
“你气赵柳,让我受着?”谭鸣鹊嗤笑一声,道,“况且,这仍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聂茶叹了口气,居然忍了,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跟你计较。”
“难道还要我感谢你?”谭鸣鹊哭笑不得。
聂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不必了,我说了不会跟你计较。”
等她喝了一口,不悦地将杯子放下:“这水怎么这么冰?”
“外头都下雪了,这壶里还能有热水备着?”谭鸣鹊道。
再说她出去了那么久,就算是夏天,这水也早就冷了。
她是根本不打算喝水,本来决定回来直接漱口洗脸了就睡,没想到门口守着个不速之客。
“食盒我送回去了,你没事了吧?也该走了吧?”谭鸣鹊催促道。
聂茶坐着不动。
她便随她自己去想,走到角落里拿出炭盆来,点燃,又拿来一个汤婆子,直接拎起来放在火上。
“那汤婆子不是这么烧的!”聂茶走过来,把汤婆子拿下来,摇摇头,“算了,待会儿我去拿一个来送给你。”
“不用麻烦你了,等屋子热了,我烤烤被子也能睡。”
“你笨手笨脚烧了被子怎么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前科的!”聂茶烦躁地说。
谭鸣鹊把汤婆子拨开,看着她,道:“你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难得有一个能说话的人,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不过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说。”聂茶忽然换作了可怜的口气,望着聂茶,十分难过地凝望着她。
谭鸣鹊看不下去。
不是太可怜,是演技太烂。
但她现在确实不想要再继续跟聂茶纠缠下去了,又困又冷,还要招呼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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