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孩子话,可终究是一个道理。”谭鸣鹊道。
沈凌嘉摇摇头:“先是君臣,才是父子。那叫僭越,这样的话,以后你不要说了。”
谭鸣鹊轻轻梳理着线团,缓声应道:“是。”
“这些天,你没遇到别人?”沈凌嘉又问。
谭鸣鹊摇摇头:“都是些熟面孔。”
“哦。”
见沈凌嘉不动声色,谭鸣鹊便问道:“殿下您不想教教我如何应对吗?”
“我信你。”沈凌嘉失笑,补了一句,“我信你的本事。”
谭鸣鹊无奈地转头看绷子,绸布上青蟒的蛇鳞,在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映衬下熠熠生辉:“我便当您是夸我好了。”
“是夸你,谭姑娘,你比我想的更厉害一点。”
谭鸣鹊道:“我只怕您是高看我。”
“不会的,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不会了。”沈凌嘉的声音重重地敲击在谭鸣鹊的心上。
她若无其事地扭开脸:“谢谢殿下如此看得起我。”
“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唤我先生便是。”沈凌嘉道。
“是,先生。”谭鸣鹊笑了,突然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谭鸣鹊一怔,看向门外:“现在还不是年三十,为什么就放了鞭炮?”
“小孩们爱玩嘛。”
“哦。”谭鸣鹊也听出那声音是隔了墙的,墙外的事情,她再好奇也管不了。
这阵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倒是打碎了刚刚凝滞的局面。
谭鸣鹊依旧看着门外,顺口说道:“说起过年,年三十时一家人都是要聚在一起吃饭的。”
“是啊。”沈凌嘉看着她的后脑勺,缓缓说道,“等那天,我要入宫。”
“年三十?”
“当然,你说的,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饭。”沈凌嘉道。
他说完之后,便见谭鸣鹊露出迷茫之色,不免好奇:“怎么了?”
谭鸣鹊微微一笑:“不是,我以为先君臣,后父子,家宴都不吃了。”
“刚才不是说过,别再说这种话吗?可不是时时刻刻旁边都一定没人的。”沈凌嘉道。
谭鸣鹊张张口,但看他微沉着脸,便抿唇一笑,只说了一个字:“是。”
看到谭鸣鹊一言不发,有些闷闷不乐似的,沈凌嘉便自作聪明地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谭鸣鹊微笑:“是。”
等到她承认,沈凌嘉却又有些不满似的皱起了眉:“是吗?你真是那样想的?”
谭鸣鹊笑道:“您真是皇子。”
没等沈凌嘉发问,她先答了:“您太多疑了。”
不在讲课的时候,沈凌嘉常常板着脸,谭鸣鹊看了一会儿,便无话可说。
其实并不是,谭鸣鹊在心中想,她也想家,方才却不是想那个。
她只是……另有虑事。
不久,沈凌嘉起身离开,谭鸣鹊看菊娘还没有回来,连忙也拿走自己的东西,跟着出去。
她倒不是去找沈凌嘉,这段时间沈凌嘉是没时间教学的,暂时停课。
谭鸣鹊想试试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自己没有单独待着,容婆的人才没机会找到她?
她想了想,就先回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鬟聂茶,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聂茶!”谭鸣鹊直接从她手中接过水壶,“让我来吧。”
“啊?”聂茶一愣,“您?”
“对,让我来做,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给我。”谭鸣鹊说完挥挥手,道,“你去玩吧。”
聂茶在原地踮了踮脚,就是不走。
“没关系,不就是浇水吗?我会。”谭鸣鹊告诉她,“我看过,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
要是往常,有人说要替聂茶做事,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今天却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走。
谭鸣鹊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聂茶负责这一片,怕她浇坏了花,要担责任?
“你放心,我负责。”谭鸣鹊拍了拍胸脯,对聂茶保证。
“可……”
“哎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谭鸣鹊问她。
聂茶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每次浇水的时候,一倾倒,数五下就正过来别再浇了,每朵花都是这样。”
果然是担心她的花。
“好,你放心。”谭鸣鹊看了看,走到一株没有浇灌过的花前,倾倒水壶,“一、二、三、四、五,正过来……是不是?”
聂茶把两只小手捏成拳头,有些紧张地又踮了踮脚,笑着说:“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走吧。”谭鸣鹊摆摆手,让她去。
她想了想,又叫住慢吞吞往外走的聂茶,道:“我想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别让其他人过来。”
“好。”聂茶一口答应,走出院子。
☆、朗月
谭鸣鹊就自己拎着水壶,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转悠着浇水。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谭鸣鹊回头:“我记得,数了五声。”
她还以为来人是聂茶,没想到,是一个没见过的小丫鬟。
“对不起,我以为是聂茶,怎么了?”谭鸣鹊问,“是不是菊娘姐姐找我?”
“您不认识我?”小丫鬟的脸蛋通红,带着得意的笑。
谭鸣鹊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但也点头说:“对不起,我忘了,你在哪里做事?”
小丫鬟的嗓音猛然变了:“这姑娘本来是在玉春园那里做事,离你这儿远,你当然没见过。”
这个小丫鬟的脸分明是十岁出头,跟谭鸣鹊差不多的年纪,可嗓音却突然变得沉稳。
更重要的是,这声音她记得!
谭鸣鹊震惊地打量面前的小丫鬟,怎么都不信地吐出两个字:“容婆?”
“对,是我。”小丫鬟一抹脸,露出容婆的面庞来,她得意地笑,“怎么样,你认不出吧?”
“我当然认不出!你,你怎么突然矮了一截?”谭鸣鹊惊讶地问道。
容婆低头看了一眼,仍旧嘚瑟脸:“你不知道,这叫缩骨功。”
她露了个脸,马上将面容重新妆扮回原来的样子,道:“小鸟儿,现在你知道我这本事厉害了吧?”
谭鸣鹊只能茫然地点点头。
她呆愣片刻,连忙问道:“容婆,这就是你说得易容术?”
“不错,可惜我不想教你。”容婆笑了笑,道,“我挑了个离你院子远的,妆扮之后,过来找你,但也不能耽搁太久,别再说些废话,待会儿我问你,你只要回答就行。”
“是。”谭鸣鹊抿住唇,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点点头答应。
“那天魏王说过,让你绣一件衣服,绣的什么?”容婆问。
谭鸣鹊哀叹,她还以为事情过了半年,没人会再问,没想到容婆竟然一直记得。
她在心中暗叹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道:“就是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容婆追问道。
“就是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不能找绣娘去做?怎么要你?”
“不想让人知道而已。”
“送给谁?”
“我只负责刺绣,送给谁,我怎么知道?”谭鸣鹊一脸无奈。
“那件衣服长什么模样?”容婆忙不迭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谭鸣鹊也早有准备,先佯装思索,再缓缓答道:“那是一件松花绿的裙子,主要点缀松柏绿和青碧色的纹饰。”
“裙子?女人的裙子?”容婆问道。
“嗯。”
“这么说,是送给女人的?”容婆说完,又冷哼着补了一句,“别帮他遮掩,你觉得,究竟是不是送给女人的?”
“对。”谭鸣鹊果断地说,一边在心里朝听不见的沈凌嘉说了一句,‘对不起。’
容婆满意地笑了,但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潜入魏王府,如果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太可惜了。
“这些天,府中还有没有出什么怪事?”
“没有。”
“真的没有?什么小事都好。”
谭鸣鹊不耐烦地回答她:“最近府中忙着过年的事情,谁有空闹幺蛾子?”
更重要的是,这种时候,谁敢闹幺蛾子,一定会被菊娘杀鸡儆猴。
“你总得想出来一件事!”要不然她来这里一趟,岂不是无功而返?
谭鸣鹊眼珠一转,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容婆,您不说一个您想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帮您?您背后那人,究竟是谁?”
容婆宛然笑了:“你想套我的话?”
“随便问问,只是好奇,实在不行就算了。”谭鸣鹊说完,果然不再打听此事。
可她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容婆想,虽然刚才谭鸣鹊后面说的话是不能答的,但前一句可以。
便说:“我见七皇子常常来魏王府?”
“对。”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沈凌宥每回都是大喇喇自正门走进来,根本不避着人。
谭鸣鹊也觉得不错,兄弟两个叙事会面有什么大不了?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怪异,因此,在容婆问她的时候,她坦然地附和了一声。
“你倒答应得爽快。”容婆愣了片刻,说道。
谭鸣鹊仍旧维持着笑脸,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哪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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