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京两年不到,却已经变成了和他一样泡染缸的小大人。
原本那个会用最简单的回答解开他心底愁绪的人,已经学会度量分寸了。
连解气,也只能是刚刚好。
“我没关系的。”谭鸣鹊得一分就乐一分,倒反过来安慰他,“看到他们苦恼的样子,我觉得挺高兴,难道非得赶尽杀绝才叫报复吗?能出气就行了。”
沈凌嘉十分心虚,对萤鱼,他可算是赶尽杀绝了。
但她还没想到,他就赶紧把这个话题跳过去,“算了,不要提他们,难得出来一趟,好好玩。”
“之前我忘了问,您今天没有公事吗?”谭鸣鹊记得去年的初一,沈凌嘉就很忙。
“不要紧。”沈凌嘉笑道,“有人比我忙。”
那个人,简直要忙疯了,谁都想不到一个户部里有那么多麻烦。
倒下一个方尚书,更多的问题浮出水面,魏王党人少的好处就在这时体现出来了——卷进户部事件的官员,多是齐王党的人。更诡异的是,乐开花的竟然是林丞相,这个前齐王党跟其余同党撕破脸后,是挖户部秘事挖得最开心的,他上达天听,谁也不能说他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每每密会皇帝,究竟在和沈清辉说些什么。人人自危。
沈凌嘉是坚决不肯落井下石的,这种乱局,他没看清形势绝不肯踩,这几天,他上朝就是为了下班。至于公事,还有幕僚在,没有需要他亲自决策的大事,那些人不会来烦他,沈凌嘉也亲自审阅过呈上来的章程,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全确认过,也就安心放下了。
谭鸣鹊对这些不在意,他说没事,她就不问了。
没什么能比享受此刻更重要,她余下的时间,连半天都不到。
☆、□□
夕阳西下时,二人重新登上马车回程。
经过城门时,两旁异常的安静。
到了夜里,天气忽然恶化,温度奇异地降低,冷风狂吹,谭鸣鹊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忍不住嘀咕:“今天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
当马车回到魏王府,菊娘站在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看到了马车车顶上插的“魏”字小旗,她才舒了口气,安心地伸手拦车。
一只手掀开车帘,露出沈凌嘉的脸。
“怎么了?”
“殿下,大事不妙!”菊娘急促地喘着气,指着皇宫的方向,“之前来了一位公公,宣您马上入宫!”
沈凌嘉跳下马车,“到底出了什么事?”
菊娘凑近他,声音发颤地吐出几个字。
谭鸣鹊懵懵懂懂下了马车,眼见着飞快跳下车的沈凌嘉又飞快跳上车,马车转了弯又走了。
她呆呆看着菊娘,问她:“殿下上哪儿去?”
“嘘!”菊娘一把将她拽了回去。
到最后谭鸣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耳朵坏了,菊娘的声音又说得像蚊子呐一样小,她什么都没听见。
菊娘不肯说,她只知道,是大事。
大到沈凌嘉转头就走,大到菊娘连她也要瞒着。
谭鸣鹊一头雾水地回到院子里,菊娘吩咐她,好好休息,最好别离开院子。
连王府内都不能四处闲逛?
虽然她本来也打算要休息,但菊娘特意这样说,肯定有原因,这岂不是说连王府内部都不安全了?谭鸣鹊注意到王府内的气氛也变得奇怪,守卫之间甚少交换目光,一列列队伍偶尔撞见,也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她询问了菊娘很多次,菊娘一直不肯说,只说先等过一夜,第二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吗?
但谭鸣鹊并不乐观。
果然,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即使到了第二天,也没有人告诉她出了什么事。
王府内变得寂静,这是魏王府从未有过的严峻气氛,这里不像是王府,像是校场。
谭鸣鹊想出去打听一下情况,可这次院子门口的守卫却用兵刃拦住她。
“抱歉,谭管事,叶管事说了,让您在院子里好好休养。”
“我不能出去吗?”谭鸣鹊问。
守卫只是摇摇头:“请不要为难我们。”
她明白了:“好。”
谭鸣鹊退回去,在屋子里,倒不生气,她的好奇心却越发重了。
可是,沈凌嘉一夜未归,菊娘不知下落,谭鸣鹊好奇,却根本不知道要去问谁。
她知道就算去问那些守卫,他们恐怕也不知情,就算知道一点,也不会说的。
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就像是一个囚牢,她哪儿也不能去。
谭鸣鹊心中烦闷,索性翻出香炉,在院子里站桩。
做完了基本功,热身之后,开始打拳。
她本来就很敏捷,菊娘针对她的特点,教了她一些轻灵的功法,她不适合和人角力,但却能够利用身体的柔韧性,做到一些寻常人无法做出的动作。
三餐饭,有人定时送到门口,守卫通知,谭鸣鹊就去拿,之后把用过的餐具还回去,下次有人来送饭的时候,就会将餐具拿走。
这倒是一个传话的好办法,因为那些守卫根本不搜查食盒。
但谭鸣鹊能传给谁?连那个送饭拿碗的,她都不认识。
那么她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谁都会这样想的。
不过,她是一个被人贩抓走,都能从被关押的青楼后院里逃出来的人。
虽然现在她的耳力不如从前了,但这没什么影响。
入夜。
天黑之后,是最佳时机。
这里和风柳楼不一样,青楼晚上开工,王府的人作息正常。
谭鸣鹊的院子周围有灯笼,但只点了四个角的,这样可以照亮一部分路,但也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作为院子的主人,谭鸣鹊太清楚几个死角分别在什么位置。
没人想得到她会半夜出逃,她也不打算离开王府,只想先趁着夜里搜索一番,找到菊娘。
菊娘应该还在王府,至少,没出事,或许她有正事觉得她帮不上忙,可却没想到谭鸣鹊一无所知地待在自己的屋子该有多心焦。菊娘若是出事了,王府也早就乱了,守卫不可能还继续防范得如此严密。
现在谭鸣鹊还没有新的主意,总之,先离开自己的院子,找到菊娘,这是第一要务。
墙很高。
可谭鸣鹊也不是吴下阿蒙,她拿砖头在墙上砸出几个借力的凹口,后退几步,踩着一路跳上墙,翻过去,轻盈落地。
谭鸣鹊没时间得意,已经有一队守卫往这来,她连忙往草丛里一蹲,躲开这些人。
等守卫过去,谭鸣鹊开始在王府里探索,又要躲开巡视的守卫,又要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找路,比起闲逛时的自在,又惊险,又难为,不过今天谭鸣鹊运气不错,她并没有找太久,虽然从菊娘的院子没有收获,但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不久,她听到了菊娘的声音。
还有沈凌宥。
“你,不,您,您还是先回宫里去吧。”这是菊娘在说话。
难得能听到她惊惶的语气。
“我知道,我很快会走。”
“现在!宫中局势这么乱,您还离开?若是齐王要借机做什么事,您不在,宫中只有殿下一个人,他独木难支……”
“我知道!”沈凌宥叹息一声,“我当然知道情况紧急,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是……”
“对,您不是自作主张,是殿下让您替他带话可是……话已经带到了。”
沈凌宥欲言又止,最终失望地吐出四个字:“我知道了。”
谭鸣鹊绕到墙角,悄悄探出一个头,看到最后一幕。
菊娘无声地鞠了一躬,之后似乎说了什么,很小声,她没听清。
沈凌宥摇摇头:“你不需要谢我,我只是转告三哥的话……我走了。”
说完,他真的转身就走,谭鸣鹊吓了一跳,幸好,他不是往她这个方向。
而菊娘只是看着沈凌宥的背影,一言不发,她看不到她的神情,更想不到她此刻在想什么。
“唉。”她忍不住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呀。”菊娘突然转过身来。
谭鸣鹊吓得缩回去,却又听到菊娘的声音:“逃什么,我又不吃你。”
谭鸣鹊小心翼翼钻出个头,那声音越来越近。
没错,人影也越来越近,她耳朵不好,眼睛却没事。
菊娘停在她面前:“早看见你了,不躲好,探个脑袋在外面还出声,生怕我没法发现你?”
“嘿嘿。”谭鸣鹊默默记住,下回偷看也不能一直探着头。
菊娘上下打量她几眼,一脸诧异:“你怎么浑身是灰?”
“在地上滚了几圈。”谭鸣鹊不好意思地笑笑,“翻了个墙。”
“……翻墙这种事都能说得稀松平常,你脸皮炼厚不少。”
“还行还行,都是师父教得好。”
“喂。”
“嘿嘿嘿……”
菊娘努努嘴,“别在这里说话,你找到我也好,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什么事啊?”
菊娘看她一眼:“找个地方再说。”
旁边就是菊娘住的院子,她领着谭鸣鹊进去,守卫并不惊讶,估计还以为她是菊娘拎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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