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屋子,点了灯,菊娘沉声道:“你收拾一下东西。”
谭鸣鹊心里一沉:“收拾东西?”
“嗯,殿下让七殿下送来消息,他让我……想办法送你回家。”
回家。
曾经梦寐以求的愿望化为现实,谭鸣鹊却只觉得心中沉重。
那愿望早已不再迫切。
“送我回去?”谭鸣鹊茫茫然道,“哪?”
“你傻啦?”菊娘笑,却只是扯扯嘴角,“你不记得吗?益镇。”
益镇。
谭家。
从久远的回忆中挖出这个地名,谭鸣鹊恍惚间确认,这里的确是她家所在那个镇子的名字。
原来沈凌嘉真的让人送她回家,回谭家。
可是,为什么?
“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那殿下呢?他安全吗?”
“他一直很能照顾好自己。”
“可我走了,他怎么办?”
“这是他的命令,而且……鸣鹊,这已经不是你能够插手的事情了。”菊娘定定地看着她。
“那么……”
“我也不行。”
于是谭鸣鹊又叹了口气,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走吧,先去收拾东西,我去找马车,还要选几个护卫护送你。”
沈凌嘉将一切都打点得井井有条,即便是送她走。
登上回益镇的马车,谭鸣鹊忽然愣住,她马上要离开这里了,离开魏王府,离开京城,也许再也不会跟沈凌嘉见面。
他曾经将一个把柄送到她手中,将她捆在身边,现在却不在乎地送她走。
是不是证明,无论宫中发生什么事,他要做最后一搏了?
成,她握的把柄就没有用;
败,她握的把柄就没了意义。
但她没有机会知道,菊娘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对她摇摇手。
“有缘再会。”
“再会。”
车轮开始转动,谭鸣鹊不舍得将帘子放下,她看着菊娘越来越远,直到被黑暗所掩埋。
天还没亮,菊娘确实奉行了沈凌嘉的命令,连夜将她送走。
他这么匆忙,连一夜也等不及?
他们最后一面,是在魏王府前那次分别,谭鸣鹊不安地想,那会是她最后对沈凌嘉有记忆的画面吗?
连这个,现在她也没机会知道了。
☆、噩梦
菊娘选来的护卫,全是陌生面孔,都守口如瓶。
谭鸣鹊无心与人闲谈,她抱着一个软软的枕头,陷在座椅里绵软的垫子上。
即便是临时找来的马车车厢,也被布置得如同睡房,这就是菊娘的能力。
京城里的一切,飞快地远去,好像一场梦。
那时候,她也是靠在车厢上,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现在听不清楚,只剩下嘈杂单调的碰撞声。
就算是官道,也有坎坷处。
“坷拉拉……坷拉拉……”
谭鸣鹊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梦里也是那单调的话。
坷拉拉……
坷拉拉……
坷。
拉。
拉。
这声音莫名其妙地蛊惑人心,之后很久,谭鸣鹊入梦,都会听到这声音,醒来也是,直到回到家中,好几天的夜里,梦中都不断盘旋着这个诡异的音调。
坷拉拉。
坷拉拉。
坷拉拉。
谭鸣鹊无声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好几个梦都是这样,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听到隔着一栋墙传来的声音,没多久她就会惊醒,这段时间一直如此,就算睡着了,也并不安稳,总是浸在冷汗中醒来。
屋子里也闷热,窗户都是紧闭的,她嘶哑着唤了几声,没人应答。
谭鸣鹊在家中原有得用的侍女,但等到她回家,已经不见那些人。
换了新的,全都是生面孔,谭鸣鹊一回到家就病倒,都没来得及把人名跟长相对上号。
她没见到父亲,是大哥送她回到房间里,帮她找的大夫,听说其余几位哥哥都不在益镇,谭家的生意做大了,他们带着钱财和父亲殷切的期望,出去闯荡。
家中翻修过,谭鸣鹊回房间的时候找不到什么眼熟的东西,全都是新的,像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连她的房间也搬了地方,换了布置。
不过她已经生病,也没法挑挑拣拣,嫂子仍是大哥曾经那位未婚妻,谭鸣鹊唯一觉得安慰的是,她的大哥并没有受到她被拐走的影响,仍然娶到了意中人。
变了许多,却也有没变的。
“来人……”谭鸣鹊的嗓子渴了,干得发碴,像是砂纸刮砂纸一样,异常沙哑。
“砰砰砰!”她把手蜷成拳头,砸在床沿的木头上,用骨节敲,敲起来很痛,但比用嗓子喊管用。
“砰”了五六声,她终于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什么响?”
谭鸣鹊得到鼓励,接着敲:“砰砰砰!”
“咦?好像是屋子里的,杨青,你进去看看。”
“好吧。”那个尖利的声音不耐烦地推开门,往床这边看。
“砰砰砰!”
杨青走了过来,谭鸣鹊的手伸在被子外面,干枯,消瘦。
“呀,真是小姐您!怎么不喊我们呢?倒敲了您半天!”杨青尖利的声音转为娇滴滴的,怜悯地看着她,“小姐,有什么事?”
“水。”
“水?对了,水!您等等啊,我给您拿水,正好,吃药的时候也到了,我一块儿拿来。”杨青说完,抛下她出去,没一会儿端来了一碗药,一杯水。
“先喝药?”
谭鸣鹊没听她说的话,先端起水,一饮而尽。
杨青有些不满意:“这样可不行,饱肚子,待会儿药就喝不进去了。”
“无妨。”谭鸣鹊摆摆手。
“啊?”
“不喝也没关系,我现在觉得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不用喝药。”
“可是……”
“等我觉得不舒服了,再喝也好,是药三分毒,吃得多了也不行。”谭鸣鹊坚决地说。
杨青端着药左右为难,但谭鸣鹊不喝,她也不能给她掐着下巴喂进去。
“好吧。”她放弃,“您好好休息,我到外面去,有事叫我。”
“嗯。”谭鸣鹊重新躺回床上,她说了假话,她还是不舒服,浑身无力,根本没有病好。
可是,她不愿意喝那个。
谭鸣鹊总觉得,每一次喝完药,她的不舒服,就会更加重一分。
也许这是她的错觉,不过,她想试一试。
若是她不喝药……
“你先出去吧,让我睡一觉,不要打扰我。”
“是。”
谭鸣鹊无聊地望着床顶,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别来打扰我吗?”
“鸣儿,是我。”
“娘?”谭鸣鹊诧异地爬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她。
谭母是个三十余岁的少妇,眼角有淡淡的纹路,雍容,柔顺。
“你先躺下,别着急起来!”谭母急急忙忙走过来,她脚步惶急,来到跟前。
“哦。”谭鸣鹊顺从地躺下,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谭母喃喃自语:“怎么还这么烫……难道真的……”
“啊?”
“没什么,你,你好好休息。”谭母焦心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浓烈的矛盾。
谭鸣鹊翻身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娘!”
“真的没有,对了,你没吃饭,我去给你端来。”谭母结结巴巴地说着,想起身离开。
“等等!”谭鸣鹊猛然往前一扑,双手抓住她的手腕,“您先回来,我不饿!”
谭母甩了几下,又不忍用力,没甩得开,只得坐回来,苦恼地看着谭鸣鹊。
看到谭母这样,谭鸣鹊就越发肯定她有事隐瞒。
“坐下。”
“不,不行……”
“坐。”
“鸣儿啊……”
“您先坐。”
一个想走,一个不准,拉拉扯扯半天,还是谭母退让,重新坐下。
“您先坐好,不准走,要不我跳下床也要追您。”谭鸣鹊道。
“别,那你别动,我也不走就是了。”谭母忐忑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一向柔顺,顺,就是顺从,顺服。
她听谭父的,听儿子们的,对女儿,也总是无法拒绝。
谭鸣鹊想要从已经露破绽的谭母口中挖出她要隐藏的秘密,简直轻而易举。
……
她没用多久。
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谭母便放弃抵抗,全盘托出。
“是你爹,他说,不能让你出去,得……得把你留在家里。”谭母十分委屈。
她虽然也觉得谭父所为,很是古怪,却又不敢违抗,只得听从,帮忙稳住谭鸣鹊。
偏偏她连稳住这个工作也没做好,还是让谭鸣鹊发现异常。
可谭鸣鹊更觉得委屈:“留我?我都回来了,哪里也不会去,为什么要留我?”
况且,是怎么留的?
她茫然思索一会儿,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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