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乱的河鹿一族簇拥着小小的少年,迅速地将天机阁老挟持了起来,他担心的这一天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
“老夫至今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谁的主意。是即恒自己的主意,还是被人唆使?他杀了墨殊之后,河鹿余孽一齐助他突破守军逃出落英谷,又究竟是早已策划,还是突发的默契?”
他摇着头连连叹息,“天上城对他们每一个人的监视都已足够严密,他们没有人有这个能力离开落英谷。长年累月受玉英侵蚀的身体即使不倒,也不足以应对戒备森严的天上城守军。可没想到还是让他给逃了。”
成盛青听完这个故事,半晌都没有说话。他想去喝一口热茶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却发现茶盏已经摔碎在地上,而自己相触的双指冷得骇人。
“他们怎么样了……”他握紧自己的双手,却连丝毫的暖意都感受不到。他想起天机阁老给小即恒哈气取暖,却被他扣住了喉咙,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上也凉凉的。
天机阁老知道他问的是谁,杯中茶早已凉了,他浅咂一点淡淡道:“都去了。”
这是意料之内的结果,没有任何胜算的暴动只能招致灾祸,让河鹿一族迎来了彻底的灭族之噩。然而自天机阁老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又是一种真切实在的震撼。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战神一族,就这样在中原大陆上消失。正如他们走出自己的家园,误入中原大陆的土地时,给中原大陆带来风暴般的传奇,他们也在生命尽头掀起了一阵殊死的风暴,作为对中原大陆最后的饯别礼……
“即恒逃走以后,整个天上城都轰动了。大家都以为他定要杀上天上城,让天上城血债血还。”
天机阁老皱紧眉头,回忆当初仍然让他头痛不已:“落英谷的上方正通往天上城,这么近能够报仇的距离,谁会放弃?可众神翻遍了天上城也没能找到他,天上城也并未发生什么血光之灾——他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数十年里都找不到他半点踪迹。可笑的是,足足大半年的时间里天上城都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就送了性命。”
“他去了哪?”成盛青不禁问,但话一出口就已知道了答案。
他回到了中原大陆,回到了这片曾经属于他的故乡。
“不知那些拼死送他逃出落英谷的族人,在九泉下知道他这些年连一点报仇雪恨的念头都没有的话,当初还会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天机阁老遥想当年一张张面孔,他们齐齐向着自己伸出干枯的指爪,面容狰狞扭曲的模样,心情复杂极了。
“这有什么不好?”成盛青断然道,“难道前辈认为即恒要带着一辈子也报不完的仇,郁郁一生才合理吗?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天机阁老微微一愣,忙摆摆手道:“不不,他能不为仇恨所左右,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人生,这是好事。不然老夫也不会容他在这里养伤,早把他擒回天上城了。老夫只怕他……”他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道出忧虑,“只怕他会像他父亲一样,想不开。”
这一点成盛青倒是没有顾及。即恒的父亲抑郁而终,他又曾被逼着守在父亲病榻前寸步不离,难免不会影响到自己。
“墨殊当年想不开,好歹还有即恒这个精神依托,他发疯也只是在针对即恒。这孩子要是发疯可是不得了,必将成为世间一大祸害!”他花白的眉头紧紧地拧起,似乎已看到了即恒变成混世魔王为害一方的画面,“老夫左思右想,深谋远虑,决定还是将他带回天上城,由天帝发落。也算是为苍生谋福,尽一井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职责吧。”
成盛青自他话里听出了端倪,原来他根本没打算带走即恒,怪不得拼着耗尽神力也要救他,连忙说:“不打紧,不打紧。没有神我们人类一样可以自己解决的,前辈就不用操心了。我觉得即恒如果真的患染郁疾,要疯也早疯了。自打我认识他,他精神就好得很,能吃能睡,心思灵敏,为人开朗,特别能自我安慰。唯一的缺点就是对人有点心不在焉,朝三暮四,所以至今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意中人……”
天机阁老闻言哈哈一笑,探过身,一双精明的眼睛闪着亮光,问:“他是真没意中人,还是不敢去要意中人?”
成盛青尴尬不已,怎么这个神的关注点永远都那么出人意料。他向床榻看了一眼,对天机阁老笑道:“前辈不妨等他醒了,与他促膝长谈聊一聊?”
天机阁老面露苦色:“他肯定不告诉我。”
“可前辈不是会读心吗?”成盛青讶异。
天机阁老却摇摇头,一脸苦相:“自打河鹿从人之卷上被除名以后,就已脱离了天地命盘,不在四大卷之中。我既读不了他们的内心,也看不到他们的天命。要不然那帮老小子密谋造反我早就看出来了,又岂会让这小兔崽子得逞?天帝怪罪下来,可没少给我苦头吃。”
这倒令成盛青很是意外:“这么说来除了玉英,他还真是天也管不着,地也栓不住了?”
天机阁老但笑不语,不置可否。玉英在即恒体内炼化以后,这小子就连玉英都不用怕了……这才是真的天管不着,地拴不住,今后若真为祸一方,就连天上城都拿他没办法。
天机阁老已经在担忧自己此举究竟会不会造出一个怪物来,而这等机密,他是万万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即恒本人。
成盛青这回是真的切身体会到这种“天王老子也不能奈我何”的强大,啧啧叹道:“这要真没有玉英克他,真不知他会变成什么样。”
天机阁老苦笑了一下,却让成盛青不用担心:“他身不在四大卷中,既不受四大卷的约束,同时也不受四大卷保护。他的寿命被无限地拉长,就如他的外表长年不变一样,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长生不死。”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已经是一个不定时的火雷,随时都可能难逃大限。”
成盛青愕然怔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墨殊当年也是突然大限将至。他那时还年轻,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操劳,或者是因为心病,总之来得突然,就这么去了。”天机阁老幽幽叹道,又啜了口茶。
老人家讲起生死,总是那么简单,让人恍惚以为生死就跟萝卜白菜一样,就那么回事。可成盛青却感到了一阵寒意,忙问:“那、那即恒知道这事吗?”
天机阁老哈哈笑道:“他若真不知道,以他如今这个春心萌动的年纪和阅历,在人世那不早就成家立业了?若有个一男半女,没准都比他自己还老了。”
这个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成盛青赫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人那么心不在焉,对感情又那么朝三暮四。即恒每天究竟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过的,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有可能变成最后一日。什么远大的前程,什么光明的未来,在如此不确定自己明日是否还活着的前提下,统统都是放屁。
他也多少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到处走,一点都不想停下。只有不断地在路上,才能忘记自己身在地上,才能忘记担忧明天。而只有不断地结识新的朋友,才能忘记旧友分别的痛苦。
意中人,就更是奢望了……
他心里泛起酸楚,以前他总是教训他不够脚踏实地,可从未想过他没办法走路,他的时间只能迫使他飞,飞得越远,这一辈子就越够本。
天机阁老见他面色郁沉,满是悲悯之色,便劝道:“年轻人不用如此悲观,人类也经常会遭遇飞来横祸,你怎知明日皇帝陛下的旨意就一定是软禁你,而不是斩了你?说不定他活得比你还长呢。”
成盛青幽然道:“他本来就活得比我长,可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天机阁老不以为然道,“这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若当真遇到意中人,自会克服这一切去追求那姑娘。既已知人生苦短,又怎会白白错过大好光阴?”
成盛青怔然,细想老人所言极是。即恒既然愿意将大把的时间花在享乐而非自怨自艾,又如何不会抓紧时间去追求爱情?他只是还未遇到一个能令他克服这一切的姑娘,就像他过去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肯对其敞开心扉的人。
结果又如何比过程重要。
他细细地琢磨着,又想到柳絮,想到小瑾,忽然感到天地间一片豁然开阔,仿佛心中郁结一旦打开,就如找到了一条崭新的大道。他喜不自禁,对天机阁老深深致谢:“前辈一席话,令晚辈豁然开朗,受益良多!”
天机阁老摆摆手,慈眉善目的容颜当真如那书里的神一般,满含着普度众生的悲悯:“老夫不过就事论事,举一反三是你的能力。”他哈哈笑起来,笑得无比开怀,“无怪乎人类能够自立门户,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水岸上。老夫心服口服!”
老人家神颜甚悦,当下便施展神力为成盛青治了腰上的伤。成盛青连忙跪谢,感激万分。他此时心中最想做的,便是寻思着该如何找机会向柳絮赔罪。心还未定,脚下已蠢蠢欲动起来,坐也坐不住,忙叫来孙钊和张花病,对天机阁老一番赔礼侍候,自己便请辞先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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