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清回忆到这里,发现自己不知觉已伸出手,正如当时拼命伸出手想要拉住即恒。可是眼前的人突然被吞入烈火中,那火就像活物一样冲他卷了过来,在他指尖触碰到即恒之前就将即恒尽数吞噬……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得收回手,身体不停地打哆嗦,仿佛那火焰的余温仍缠在他身上。陈子清一脸惊惶地拉着成盛青的袖子:“将军,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撞邪了,啊?……我好像也碰到那团鬼火了,是不是我也很快要死了,像队长一样莫名其妙就消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如此近的距离触碰到超出自己常识的异象,成盛青可以理解陈子清的恐慌。正如那日在天牢中即恒将自己的身世全盘告知于他,他只觉得跟做梦一样,只想伸出手摸摸那个少年的脸,确认他确实是存在的,而不是自己的幻梦。
“子清你别怕,他没有死,你也不会死。”成盛青拍拍陈子清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陈子清根本静不下来,只一味摇着头喃喃:“是不是撞邪了……是不是撞邪了……”
成盛青不由苦笑:“说不准还真是撞邪了,你回家以后快让你父亲为你烧柱香驱驱邪。”
他嘴上笑着,心里却在推断:也就是说,这突如其来的火跟即恒没有关系,这在他意料之外。成盛青沉吟,骤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性却是最先该想到,却由于他过于关心他们三个如何逃脱而给忘记了,解开这个谜题就能知道即恒现在在哪。
成盛青的神情严肃起来,对三个少年正色问:“你们要老实回答我,这次劫狱计划,真的只有你们三个人?”
三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却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不,还有一个。”
陈子清补充:“确切地说,这次劫狱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包括每一步详细的步骤和撤退的路线。”
成盛青发觉自己快要看到曙光,忙问:“是谁?”
“不知道。”三人又是异口同声。
成盛青面上不好看了,三人连忙一人一句争相道:“将军,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不认识他。问他是不是即恒的朋友,他也说不出来,只说好像是吧,可能他不记得了……”
“那你们怎么敢相信呢?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成盛青睁大了眼,简直不能置信。一个来历不明、甚至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突然出现,给他们提供了详细的劫狱计划,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手下三个爱徒给拐走了?这怎能不教他气愤!
面对成盛青的质问,三个少年也是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所以然:“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他了,一点都没怀疑……”
成盛青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连忙又问:“那你们总该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对这个问题,三人的回答却全然不同。
陈子清第一个回答,在回忆那个人的时候他不知觉就静了下来,脸上甚至带着一点憧憬与向往,甚至连憧憬都感到是一种亵渎似的小心翼翼:“那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身上披着一件很华丽的翎羽,太漂亮了,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翎羽衣,就算是皇宫内院的贡品恐怕都没这么好看……”
可他话未说完,孙钊却咿咿呀呀反驳道:“什么呀,那分明是个男人好不好。”
陈子清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的眼睛长到猪脑袋上去了:“怎么可能会是男人,明明是个很美的女人。”
孙钊翘了翘鼻子争锋相对:“二少你就容易被表面忽悠。我可是队长的真传弟子,那家伙确实长得不赖,但这是男还是女,我比你分得清。”
陈子清面色愠怒,那个女子的美貌令他魂牵梦萦,如天神一般,甚至连想念她都唯恐让世俗的思念玷污她的纯洁,而孙钊的反驳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侮辱。眼见两个少年就要打起来了,成盛青连忙一手一个按住脑袋将他们分开,直截了当地问:“就算从相貌上看难分雌雄,那声音呢?连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陈子清和孙钊回想了一会,仍然坚持己见,一个说是女,一个道是男。成盛青摇摇头,只好问张花病:“花病,你最实诚,你说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张花病一直独自苦思冥想,听到成盛青的问话,苦着脸回答:“将军,我也不知道。”
成盛青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些年就养了三头猪:“你们三个人,三个脑子,六只眼睛,难道连对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张花病愁眉苦脸地说:“我……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成盛青怔了一怔:“他蒙着面?你近视?”
张花病摇摇头,一股脑说:“不,将军,我眼睛好得很,那块匾额上面落了只蜘蛛我都看得到。那个人也没有蒙面,‘他’的确是很漂亮,很漂亮,比公主、比二少那个梦中情人还要漂亮一百倍,我觉得我以后都不会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了……可我就是看不清‘他’的脸,那张脸好像一直很朦胧,我使劲看,却只能看清‘他’领口上翎羽的羽毛纹路,偏偏就是看不清脸。满眼都是那一身翎羽的色彩……”
成盛青越听越惊奇,就连孙钊和陈子清也安静了下来,成盛青让他们两个人描述一下他们所看到的脸是什么样的,可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一样的: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那张脸,只是在各自的意识里觉得很漂亮,很漂亮……而仔细去回忆,怎么个漂亮,却一点都说不出来。
——这是障眼法。
当张花病说到他甚至可以看清那人领口上的羽毛纹路,偏偏就是看不清脸,满眼都是那一身翎羽的色彩的时候,成盛青已基本可以断定。
现在,他的三个爱徒是被一个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甚至不知是男是女、甚至连脸都看不清的人……还不一定是“人”的给拐走了,并且闯下了滔天大祸。
“即恒啊即恒。”成盛青望着天苦笑,“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连你招惹上的人都那么让人难以解释,真不知我若当真接触到你的世界,还能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受你了……”
他在心里喃喃地道。尚未关紧的窗子开了一道小缝,仿佛有一双耳朵就在外面偷听似的。成盛青望着那条小缝,心想会不会真的有一个“人”就站在外面偷窥着这一切呢,而他们这等凡夫俗子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成盛青让三个少年赶紧各自寻个安全的去处躲起来,避避风头。毕竟这个追查的任务不是他一个人在扛,而等他被软禁以后,就更加无能为力。他想要去寻找即恒的下落,可是想想似乎又没有任何有用的头绪,从三个少年凌乱的叙述中成盛青只找出了一些共同点:这个带走即恒的人可能容貌非凡,披一身翎羽,擅长障眼法,甚至能控制人脑,并且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人类。
人类想要寻找另一个人类的时候,可以从那人的生活圈子里下手,知道他可能会去哪里,最不济可以沿路带着画像一路追问过去;而人类想要寻找一个非人类的时候,却全然不知该从哪里入手,他没有生活圈子,也不知他会去哪里,甚至连带走他的人的画像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行径的道路,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看见。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成盛青以前不觉得,顶多偶尔跟即恒有点沟通困难,只是因为他还不了解他。但现在他算是了解他的冰山一角了,却切切实实地看清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沟壑,的确深不可测。明明近在咫尺,却难以跨越。
那沟壑实在太深,深到他们那一点薄弱的友情可以随意地被吞没……而那个少年站在沟壑的另一端,他只是看清了他的脸,却远远看不清他的心。
☆、噩耗
溪涧中流水淙淙,在铺满鹅卵石的浅道上徐徐经过,清澈的水面在清朗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将两岸的鸟语花香尽数倒影成画,映染如练,伴随着偶尔几只雀鸟的嬉闹声,这个山谷却愈发的空幽宁静。
破水声打碎一池的幽静,将池边饮水的鸟儿惊得扑棱飞起,嫩黄的羽翼尚未完全丰硕,惊吓中有些趔趄。眼看它一飞未起就要回头栽入水中,一只细长的手指蓦地伸入它爪下,为它略一送力,鸟儿终于成功飞翔,展开双翅自由驰聘于深林之中。
突来的破水声不仅搅碎了一池的宁静,也不合时宜地打破这副如同定格的美景。即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几欲无力,险些被溺死。
“我说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就不长一点脑子。哪有人会把瞬移的地点放在湖面上的,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长翅膀还防水?”
那人目送雏鸟离去的方向,优雅地回过头,满目之间流淌着不可思议的波光,闻言神情略显局促:“哦,抱歉……没顾着你。”他也不计较辛苦救人还要被骂,似早已习惯了即恒的厚颜无耻,听到他中气十足的骂娘声,反而眉梢一挑,喜上心头,“咦,你居然还认得我,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即恒这才抬起头,视野之中阳光明媚,一个满身鲜艳的人影轻如鸿羽地站在水面上,阳光下红发飘然,一身艳如烈火的翎羽盛着波浪般的光芒,如粼粼的水面流光溢彩。而比翎羽还要华丽炫目的,是一张惊绝艳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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