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我们现在该抓紧时间商量一下今后要怎么办。”
孙钊在成盛青面前藏不住心事,忍了半晌最终还是问出来:“将军,你看我们要不要自首……”
“自首个屁!”成盛青没好气道,一股脑地骂道,“你当这是什么罪?偷了一锭银子打二十大板就结束了吗?还是杀了人去偿命,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那么简单?——这不仅仅是劫狱,还是叛国罪,你们就是有两个九族都有诛!”
孙钊和张花病都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对“九族”的概念并不深。但陈子清不一样,他家里老老小小仆人婢女加起来就有两百多人,还不算旁系亲属,这一家子洋洋洒洒地砍下来,就是刀也得砍出豁口了。他又扑通一声跪下,这一次急得快哭了,抓着成盛青的大腿直摇:“将军,将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慌得痛哭了出来,一直强忍的眼泪这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倒让一干人都被吓得六神无主。这个少年一直恪守着家教,虽然初识时免不了带有一些小少爷的脾气,可内心里仍然只是一个心存善念的孩子。他跟着成盛青上战场,跟着成盛青拿刀,却还没有杀过人,没有沾过血……而成盛青也早就看出,他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根本就不适合拿刀。
陈子清的爆发彻底动摇了三个人的信念,眼看连最镇定的张花病都开始有些奔溃,成盛青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恐怕他们就当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陛下不是只给了他一条退路。
“你们都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成盛青以将军的口吻发号施令,这一招很管用,三个少年立刻停止哭泣,眼里仍然有泪,气息依然急喘,但都强制自己静下来等待判决。
“你们仔细想想,如果你们去自首,定然牵连众多。将有两个大家族要从天罗消失,这对朝堂安定,乃至国家安稳都是一大威胁,如果这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他就不会让我接手这个案子。”
“可是……”陈子清哭得打嗝,断断续续地问,“可是说三日内……将军交不出人就要……被软禁,甚至连公主的婚宴都去不了……”
成盛青颌首:“是啊,三日内我交不出人就要被软禁,可三天内我若交出人就要被抄家了,你们说哪个合算?”
☆、神秘的营救人
三个少年顿时愕然,面面相觑。
“陛下早就知道是你们三个,这是在给我们留活路。”
成盛青此言一出,三人又是一阵抖如筛糠。成盛青看着他们的可怜样,自己反倒镇定多了,大家安静下来后,他叹了口气问:“现在你们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了?若早知如此,还会不会干这种蠢事?”
三个人泪眼婆娑地相互望了一眼,陈子清一脸茫然,张花病一脸纠结,孙钊的表情就更搞笑,他大概是想苦笑一下,但不幸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仰起头对成盛青说:“将军,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会不会犹豫。但是我想到如果我们不去救队长,他会有多惨,我真的想不下去……”
成盛青有些愣住,张花病也跟着道:“对,将军你不知道他被折磨得有多惨。他的手被钉穿好几道,连知觉都没有了……那些虫子咬起来钻心的疼,我还狠心把一整罐都倒在他身上……我们突出重围的时候还都是队长在一路保护我们……”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凄厉,陈子清制止他,声音也是哑的:“别说了……”
成盛青便转向陈子清问:“子清,你呢?”
他必须要问,他不能让这几个孩子把这场冲动,仅仅只归于一次冲动。如果他们不能因此而认识到自己的内心,那么今后可能会有同样的错误屡禁不止,也可能同样的错误再也不会发生,他们会渐渐将自己收敛在规则的条条框框内,再也找不回本心。
这是一个难解的题。不论对与错,是与非,都没有绝对的答案,也没有正确的答案。
陈子清抬起脸,俊逸的脸庞上哭得一塌糊涂,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他望着成盛青许久,那双眼似乎已透过他看到了家中老少一张张熟悉的脸,又似看到了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最后他垂下头喃喃地说:“将军,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回答不了。”
已经发生的事再追悔都无济于事,去遥想“如果”“当初”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痛苦罢了。
成盛青心下明了,但仍有些不死心:“那你后悔吗?”
“后悔。”陈子清想都没有想,径直说。成盛青吸了一口气,五味杂陈。然而不等他落入失意,少年又仰起头,目光无奈,但又坚定:“可是后悔有什么用,谁叫他曾经救过我们?谁叫我们都欠着他人情?将军你知道那家伙有多可恶吗,他时刻都在提醒我们欠着他人情,离宫的时候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以后大家相忘于江湖,可我们都欠他一条命,能就这么忘了吗?他故意的,他就不让我们安生,故意让我们回家都过不安生。现在好了,有一个可以去揍他的机会,他怎么能死?我们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能一次还清他人情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还完以后还能顺便揍他一顿,怎么能错过?……这是他自找的!”
他一口气将胸中的闷气尽数倒出,像报了仇一样解恨。
孙钊和张花病都被他的气势所慑倒,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举起手纷纷鼓起掌来。
陈子清满脸通红,横着眼睛骂了一声:“有病啊你们……”
成盛青委实没有想到这三个少年竟然会异口同声地绝不后悔,他们的确会犹豫,会害怕,但如果命运再次将他们推到那个选择的交叉路口,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比起他们,自己反而差劲透了……他苦笑着想,这几日以来,他找遍了各种办法,但都无济于事,最终还不是只能看着时间一天天熬过去,只盼望能给那家伙一个速死的恩惠吗。
说到底,他放弃了。
这是他兄弟,可郊西战场上枉死的那些人也是他的兄弟,他帮袒任何一边,良心上都会愧对另一边,这份为难让他痛苦万分。最终他放弃了,他觉得他已经尽力了,放下这个担子,准备好今后抱着悔憾,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现在他感到有一丝耻辱,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耻辱。
但真要将那个问题抛回给自己,他想,他还是不后悔的。
他的确已经尽力了。少年的冲动可以由他来承担后果,那么他呢,他的冲动将由谁来承担后果?成家吗,徐伯吗,还是已远在九泉的双亲?
这是一个难解的题,无需答案,只需问心无愧。
成盛青呼了一口气,将憋闷在胸口的浊气吐尽。他没有时间消沉,更没有时间去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现在他必须善后。
“我问你们,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即恒人呢?”这是他头等关心的大事。能在甘希眼底下逃跑,除非拥有通天的能力,等这三个小家伙日后长大,甚至都能将这事拿出来吹嘘一番。而陛下提到的说辞也让他耿耿于怀,“陛下说你们‘凭空消失’,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孙钊抢先道:“我们也不知道,队长不见了以后,我们的马都让甘希大人射死了。我们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但他们好像突然看不见我们了。”
成盛青听得稀里糊涂,但他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你们三个人跟即恒并不是同一时间‘消失’的?”
“岂止不是同一时间。”这回轮到张花病抢着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若非亲眼看到,打死都不相信,“我们三个彼此都好好的,当时又没沙又没雾,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突然看不见我们。但是队长是被火烧了,我们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没了……”
张花病不说还好,一说成盛青更糊涂了:“什么?烧没了?哪来的火?”
两个人一齐点头,并一齐看向陈子清:“当时二少离得最近,他应该看得最清楚。”
陈子清被同伴齐齐点名,有点如梦初醒时的茫然,他转向成盛青,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脸色却又恢复了先前的死白,嘴里只喃喃着:“将军……这事我说不出清楚,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太奇怪了,莫名其妙……”
大家本来期待地等着一出魔幻大戏,却没想到陈子清自己先魔怔了,成盛青连忙出声引导他:“你不要慌,就把你眼睛所看到的描述一遍,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你当时是离即恒最近的一个,你们正在干什么?然后他是怎么烧起来的?怎么不见的?……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说你眼睛看到的,多匪夷所思都无妨。”
陈子清得到鼓励,便努力去回想当时的情况:“我、我带着两匹马,自己一匹,牵着一匹。他们在门内打起来了,一路打出第二道门,我就赶紧去接应。哪知没跑几步一匹马就射死了,我很害怕,但马在往前走我停不下来,也不敢停,我就压下身子伸手去接他,他也往我这边跑。我只想把他拉上马……可是就在我快要拉住他的时候,他眼神突然变了,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下半身已经被火卷住,那火烧起来非常快,我只眨了一下眼睛,他就已经被火吞没了……之后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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