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即恒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今夜恰逢‘月孕’,是时隔五十年才有一次的大好日子。”
他将她放在了石台上,凝望她的双目闪着灼灼的光芒,喜不自禁道。
和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有等来期待中的欢喜,即恒不免有些失望,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忘了,月孕之夜对人类来说只是个天象奇观罢了,什么用也没有。
可是对他来说,对所有非人类的生物来说,月孕之夜是可遇不可求的盛典!
自然的力量不断在天地间循环,而每隔五十年便有一次大规模的自然之力流动,自天空重返大地,流入龙气聚集之处。如若在此期间有幸寻得龙穴,坐等吸收回归的自然之力,无异于天上掉了馅饼,还直直砸在你头上。
即恒从未想过自己能捡上这种便宜,这是何等的好运啊!
无怪乎此地的魂盏如此之艳,连精髓都凝成了巴掌般大。竹林中的那片迷障,约摸也是魂盏释放出来的,为了保护因汲取自然之力而全不设防的种群。
此地正是龙穴,是安雀国认准的宝地。而这五百年间,不下于十次的月孕养肥了这些妖花,思及此,即恒又是羡慕又是心惊。
这里的确不能久留,他心里明白,可他还是想多留一会儿。随着月辉一起重返的光粒透入肌肤逐渐混进血液,体内随之涌起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令他感到通体舒畅。
这种舒服的感觉,就跟泡热水澡差不多吧。全身的疲惫都开始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力量在身体里苏醒过来,暖意从头到脚包裹了他……
和瑾讶然注视着即恒,心头倏然闪过一丝恐惧。她发觉此刻的即恒有点陌生,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脸上沉浸贪恋的神情简直就像……就像这些开在腐尸上的花一样。
握住她的手不知不觉收紧了力道,和瑾愕然醒悟,想要将手抽起来,奈何被他紧紧地抓住。
惧意蓦地袭上心头,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放手,快放手!”
正惊惧间,却发生了一件让她更想不到的事——
漂浮在空中的蓝色光点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自下而上的轨道,竟全都围绕在了他们两人周边,开始向他们飘移过来。
随着光点慢慢飘近,脸上突地一凉,那幽蓝光点就在和瑾的脸颊边不见了,紧接着露出的手臂上也传来一丝阴冷,和瑾垂下目光定睛一看,赫然看到那些光点竟钻入自己的肌肤,没了进去!
她惊讶地喊了起来:“即恒,它们……它们跑到我身体去了!即恒!”
连唤了三四遍,即恒才猛然自神游中醒过神,见到这番情景大惊失色,一跃登上石台将和瑾揽在怀中,伸手驱赶围过来的魂火。
魂火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即恒的驱赶下散了一圈,然而依旧徘徊在周边不愿离去,幽幽地忽闪着蓝光,就像一只只眼睛似的。它们惧怕即恒身上的气息,却好像十分垂涎和瑾的身体,久久不肯散去。
不过顷刻间,身边的魂火已经越聚越多,俨然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公主,你没事吧?”即恒低头关切问道,心下后悔不已。
魂火是没有生命的,可眼前这番诡异的景象着实令人胆寒。他从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和瑾怔怔地呢喃道:“……没事……就是有点凉……”她的脸色苍白,失了人气似的隐隐有些发绿。
断不可再留下去了。即恒一念及此连忙伸手赶开身边的魂火,将和瑾负于背上,当下正要跳下石台速速离去时,却蓦然怔住!
一只惨白到没有人色的手臂自竹林中悄无声息地伸出,扒入花海,黑影紧跟着逐渐暴露在明月之下,一只独目正发着猩红的光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先前……即恒还难以置信运气会如此眷顾他;可现在,他是彻底相信,运气才不会眷顾他!
今夜哪里是福气双至,根本是祸不单行。
他伫立在石台上,与相隔数十步的食人鬼遥遥对峙。而这时,已经有更多的魂火伺机侵入了和瑾的身体,耳边只能听到和瑾逐渐微弱的嘤咛声。
这该怎么办……是打,还是逃?
带着和瑾,他没有胜算能打赢,更何况和瑾情况危机,刻不容缓;要逃的话,在月孕结束之前,魂盏释放出来的迷障尚未解除,他们也未必能够逃脱。
然而不待他做好决定,食人鬼长啸一声急速扑了上来。尖利的长爪子直抓向即恒的胸口,即恒侧身闪过,顺势滚入花海。幽蓝的花瓣顷刻间被扫落一片,纷纷扬扬地飘向半空,在月辉下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美。
和瑾落入丛花,眼睁睁看着贴在鼻尖的酒盏状花朵,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即恒立时起身将她抱起,脚下一扫一踢,踢起无数花瓣与烂泥,尽数洒在紧追而来的食人鬼独目珠里。中招的食人鬼登时扑落泥中,按住眼睛嚎叫不已。
趁此机会,即恒一跃跃上林梢,当机立断决定一口气从林叶之上疾走,硬闯魂盏的迷障!
巨大的月盘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凌空行走的人影,正怀抱着另一个人在林叶间不断穿梭,靠着轻足点在林梢,借力向前窜去。
如若是一个人自是费不了多少力气,可现在还抱着昏迷的和瑾,身体不能很好地保持平衡,无疑是十分吃力的。连即恒自己都无法保证是否能撑到穿过竹林,更何况还有一个穷追不舍的食人鬼!
没走几步脚下倏然不稳,竟是食人鬼追入林中,用指爪一路拍打在竹木上,惹得林梢剧烈摇晃,直教即恒无处落脚。
即恒无法,只得抱恨重落于地。
好在幽暗的竹林中没有魂火,可是和瑾已经昏死过去。借着竹叶间洒落的月光,隐约能看到她苍白的脸颊竟开始发青,连唇色都染上了一片绛紫。
即恒心中一凉,连忙伸手探她鼻息,却连呼吸都已经十分微弱了……
身后随风传来一股焦糊的恶臭,食人鬼已然袭到了身后。
将和瑾安置在一边后,即恒抑制着怒意站了起来。摇荡的竹林发出一阵沙沙的回响,惹得人心慌意乱。食人鬼低沉的吼声自身后传来,声响一滞,一道厉风骤然袭来。
即恒在同一时刻愤然拔刀挥去,月影下一双凌厉的金瞳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直逼向食人鬼!
***
一夜盛辉惊动了皇城,在亮如白昼的奇异月色中,大地几乎没有任何角落能够包庇污秽之物。人们对这一壮观的奇景津津乐道,赞叹不已。可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片圣洁如华的月光,掩盖了双眼所看不到的现实……
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晓,六公主病危的消息才传到朝阳宫。陛下震怒,将清和殿一干宫人尽数杖责一百,仍是难平心头之火。
此时,这个犹如怒狮的男人正压制着火头,来来回回度在清和殿冰凉的大殿里。
而偌大的殿中,唯有两人正俯首跪于地上,各自惶惶不安地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而殿外却不断传来一阵阵受刑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耳畔。
空气中弥漫着怒火与杀意,陛下面上却是沉稳无波,他停住脚步,双目如利箭般横扫伏地的二人,冷笑一声道:“人好好地在清和殿里,怎么会无故中了阴毒?”他厉喝道,“说,公主到底有没有擅自出行?”
怒喝的声音有如一字字砸落在地,震得宁瑞双肩剧烈地颤抖,过了半晌才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回陛下……公主昨夜歇息得早,不曾……不曾有出去……”
她哆嗦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呼吸更是乱到几乎要窒息。
而另一人却截然相反,不仅面色如常,连吐息都没有丝毫紊乱。只是他正自垂着头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横眉一挑道:“即恒队长,你身为公主的护卫,却屡屡让公主陷入危境,你当的是什么差?留你何用!”
一番怒意仿佛喷出的火,裹挟着一股冷厉之势几乎要将即恒烧成灰。然而少年不疾不徐地低声道:“陛下恕罪,公主身体欠佳,卑职无法学医相助,实乃卑职之大罪。”他轻轻缓了口气,说,“请陛下责罚。”
“你——”
迎面的压迫力骤然袭来,即恒眼见龙袍的一角已迈到身前,正逼自己一定沉住气时,一个吊嗓子似的声音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高公公皱着一张老脸,上前禀报道:“陛下,公主的病情堪危,该如何是好啊……”
陛下眉心微跳,沉声问道:“露妃呢,她怎么还不来?”
高公公闻言面露难色,俯首轻声道:“娘娘说……她身体不适。”
陛下横眉一瞪,高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医说娘娘近日确实常常头晕犯呕,食不下咽,所以才会……”
“行了。”陛下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冷哼道,“她不就是因为傅明一事在怄气吗?敢跟朕摆架子,她以为她是谁?”
陛下压着怒意,不愿再去理会那个难缠的女人。他若有所思地凝视俯跪在地的两人,倏尔道:“宁瑞,公主真的没有擅自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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