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中所有的火热与欲望都已熄灭殆尽,他已不再需要清冷冰洁的梦幻。
这只会令他感到更加冰冷,冷如他已经破败不堪的人生。
姬初微微颤抖着,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她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会恨我?我恨不得把我所能给你的全都给你,我喜欢你喜欢得想要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死?你毁了我,彻彻底底的,因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不是很合理吗?姬初,你如果想死,那我求你去死。”宇文元五官已经扭曲,英武的脸上露出痛恨到极点的恶毒,眼里却有一闪而逝的悲意。
他求她去死。
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恨从何而起。
她只知道——他想要她死。
可是,是她毁了他吗?她做了什么能够毁了他?一直以来,受折磨的只有她一个。
姬初静静地看着他漆黑阴郁的背影被黑夜笼罩,终于缓慢而艰难地仰头看向夜空。
此时她眼中的迷惘不复存在。
皎洁月色已被乌云吞噬,她的灵魂在黑暗中沉沦。
……
宇文和自书房推门而出,见到面无表情的宇文元愣了一瞬,很快侧身让他进去。
宇文元大步经过,突然听宇文和踌躇地叫道:“大哥,我……”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也是我的意思。”宇文元冷冷地笑了一下,关上了门。
宇文思神色有些疲倦,闭目靠在沉香椅上,听他进来也不睁眼,淡淡道:“你又和她吵架了。”
宇文元随意坐在一方,烦躁道:“是她非要找上门来,我可没主动招惹。”
宇文思忽然笑:“你再这么撩她,小心阴沟里翻船。”
宇文元没好气道:“船早就翻了。”
“是我没把你保护好。我本安排了人在宫里照应你,不过似乎都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们往哪边倒,也不在意哪阵风吹得长久。”宇文思秀丽的眉目间涌上一阵自责和怜惜。
宇文元神色仍很冷淡:“他们哪管东风西风,随波逐流罢了。”
“说得对,到时让他们后悔去吧。”宇文思说着把一本折子扔给宇文元,“你看看。”
宇文元很快看完,是请立宇文和为陈世子的折子。他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你如果不满意,我就撕了再写一个,没什么要紧。临近用兵,皇帝有气也只能忍着班师回朝再发作。”宇文思微笑道,“不过他回不来了。”
宇文元终于惊讶地看着他。
“皇帝点了京口假持节都督宋凡生为主将。”
“宋凡生……”宇文元皱眉思索片刻,很快想起来,“你曾经的门生?”
宇文思大笑道:“现在也是。”
宇文元露出快意的冷笑,不过他想到了什么,又皱眉道:“三军主将除了宋先生,还有两人,恐怕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还是要小心。”
宇文思道:“神策军执金吾连池是主将之一,倘若知道皇帝的女儿杀了他妹妹这流言,还会忠心耿耿么?”
宇文元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不再对此多说什么。他将折子合上,搁在宇文思的书案前,不在意道:“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做世子再好不过。你若立了我,反倒是个笑话。”
宇文元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名利地位是,情分也是。错过就错过了,死了就死了,得不到就得不到,他似乎什么都不曾执着过——只有对姬初的恨意从未消失。
宇文思叹气:“什么笑话?不会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宇文元敏感的神经忽然无端端被刺痛,他站起来要走:“你还是快回去哄她吧,刚才我让她去死,现在她大约要癫了。”
“每次都让我给你擦屁股,我也头疼。”宇文思不悦地抱怨:“回头我不在,你惹毛了她,看你怎么收场。”
宇文元冷笑道:“你不给她撑腰,她在这里日子更难过,我怕什么。”
“她有病,你真想把她气死?她才多大,你跟她计较?”宇文思渐渐没了笑意。
“嗤。你这么护着她,到底是高灵雨的女儿,旧情难忘是吧?”宇文元忽然激动地上前,一拳砸在他眼前的书案上,恶狠狠地盯着宇文思:“你若对母亲有对高皇后一半好,母亲会死吗?是不是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高灵雨?要不是母亲临终求我别恨你,我半点面子也不会给你。”
宇文思深深地看着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痛心疾首道:“在我心里,已经没人比你们更重要。”
宇文元怔了一怔,猛地收回手,避开他深邃的眼神,冷哼道:“那你管姬初死不死。”
“很快就有圣旨诏她回京思过了,你忍一忍吧,我知道她对你其实很特别,和连柔不一样。”
宇文思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宇文元凶恶的表象瞒不过他锐利的双眼。
宇文元不再伪装,迎着风凄凉地笑了一声,却比哭更让人难受。
“我想她死了,也好过活着让我看见。”
宇文思回到房里的时候,姬初似乎已经睡得很沉。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却发现并没有流泪。
……
宇文思入京那日清晨,姬初送他们到城外。她再次提醒宇文思一定保护好她的父亲,宇文思仍然笑着点头。
“你再送,就要跟着我回京了。”宇文思劝她止步。
姬初笑道:“那你可要活着回来。”
宇文思笑而不语,策马前行时回头看了看没有表情的宇文元,他忽然有种此去将是永别的不详在隐隐作痛。
很快他又挥散这样的思绪,谁能在陈王府杀了宇文元呢。
宇文和一身甲胄跨在马上跟着宇文思前行,晨风将他的披风高高扬起,磨灭了稚嫩的青涩,凛然锐气扑面而来。他行得很慢,渐渐与宇文思拉开了距离,回头看着将要上车的姬初,欲言又止。
红素有所察觉,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姬初茫然回头,看着宇文和奇怪道:“你有话说?”
宇文和总觉得她今日神色与以往不同,疑心是连柔的事还让她困扰,于是上前对她道:“我一直相信你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姬初愣了愣,须臾之后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等她想要说些什么时,宇文和已经策马到了军队前方。
姬初沉默一会儿,静静上了马车。车轱辘转过宇文元身边,她掀帘道:“你看够了吧?”
宇文元道:“不干你的事。”
“怎么不干我的事?你记性被狗吃了。你的禁闭一直都在,别让我叫人绑着你拖回去,街上人多,怕你丢我的脸。”
“你还有脸?”
“这话怎么说的?”姬初微笑,“我脸可比你脸干净多了。我数到三,你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宇文元冷冷地乜斜她,根本无动于衷。
“那我不数了,红素,去绑他。”
红素跳下马车,还真拿着一根绳子上来,强忍笑意道:“大公子,奴婢得罪了,有劳您把头伸进来。”
抓狗么?还让他把头伸进去。
宇文元脸一黑,怒而一脚踢过去。谁知红素凌空翻到他身后,正好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
姬初大笑道:“忘了告诉你,红素的功夫在大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我父亲大人也不放心我来啊。这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跟你介绍对手,嗯,真不公平。”
宇文元冷眼看着她脸上似是而非的欢笑,一把将绳子扯断,翻身上马,道:“你这样我倒有点喜欢了。”
“咦?宇文元,你这是不是找死?”姬初眉睫颤了一颤,如微雨洒落,瞬息流光,极短暂的。她仍然笑眯眯地道:“喜欢你母亲,不太好吧?我怪难做的。”
“你五行缺德?”
姬初笑:“你五行缺脑。”
“前面不远是连柔的坟,你有没有兴趣看看?”宇文元恶毒地讥笑。
他最知道什么能戳中她的要害。
姬初果然不笑了。
她眸光冷冷地盯着他,好半晌,宇文元几乎都要以为她会扭头就走,可她忽然点头:“也好,我一直想表达我曾恐吓她的歉意。”
这话出乎意料,宇文元顿了顿才道:“你跪下给她磕几个头就行。”
“这不好,没有诚意。”姬初只觉得自己终于挣脱了束缚,一切情绪都可以得到宣泄,不再需要任何压抑。她决心向黑暗低头。
她笑着道:“我要叫人挖开她的坟,给她换个金丝楠木的棺材,再埋回去,你说好不好?宇文元……你脸色真难看,是不是觉得木材不够好?我可以换沉香木,你何必生气。”
宇文元咬牙切齿道:“我真想掐死你。”
“真巧,我也想。”姬初冷笑着摔下车帘,一路回城,并不真的打算去连柔坟前找不自在。
☆、15|一张纸
鹅毛大雪飘洒在森冷的天地之间,他们缓步踏上这座高耸入云的岑寂的玉石台,俯视遥远的宫墙外,一片江天雪茫茫。
“梨树死了,明年春天不会再开花了。”宇文元盯着蓬莱殿门外那颗光秃秃的枯树。
姬初依稀记得这是宇文元回陈国之前对她说的话。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怎么能自己注视着自己跟宇文元说话。她像是能主宰自己的言行,又像是已经与眼前的身体分离开了,只能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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