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母迅速爬起来朝她喷了一口唾沫,狠狠呸道:“你有什么罪行你不知道吗?你还好意思出来问我们?你还好意思说你不心虚。你不心虚你下午让人送钱来堵我们的嘴?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我死都不怕。”
那口唾沫落在台阶上。
姬初答道:“我不知道。”
“小柔的在天之灵看着你,你这么说也不怕遭报应!”
“为什么我会遭报应?你们呢?这样冤枉诋毁我,怕不怕报应?”姬初看着他们咄咄逼人的可憎嘴脸轻声反问。
百姓中顿时爆发一阵哗然,有人朝她指指点点,指责不耻之声不绝于耳。
姬初忽然间明白所谓“千夫所指”与“众口铄金”是何种情形。
“我们冤枉你?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扪心自问,你杀了小柔不是事实吗?”连母怒极反笑。
姬初静静地道:“我扪心自问,这不是事实,只是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诬陷。如果你们不讲道理,还要诋毁我的名誉,你们必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恶意陷害皇室帝姬,罪在不赦。
连父气得一棍打过去,但被几名持戟卫士一同挡下来,掀翻在地。
连父骂道:“威胁我们!大家都听到了吧,想杀人灭口了。来啊,当着众人的面打死我们,看你能不能把这的人全杀了!你还敢说我们不讲道理,你们讲过道理吗?年纪轻轻怎么能这么卑鄙!”
姬初道:“那我们讲道理。你们说我谋害连姑娘,但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是连姑娘受惊而失足,坠落谷底。你们不信,你们凭什么不信?凭你们是失去亲人的百姓,就可以恶意诬陷、撒泼无赖、动手打人?你们不信事实,因为你们心底相信是我杀了人,所以不论什么样的证据摆在眼前,都可以视而不见。这就是你们的道理?我说任何话,你们不信,那你们现在找上门来想做什么呢?只想逼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对么?”
连父连母欲要反驳,可又不知如何反驳。
沉默须臾,连母突然厉声道:“你们皇族人就是会颠倒是非黑白,我们说不过你,但是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们不认定别人是凶手,就相信是你?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喜欢小柔,见大公子和小柔两情相悦,十分妒忌,见左右都是自己人,听命于你,便起了杀心。不然,你也不会愧疚地假惺惺拿钱给我们。”
姬初十分后悔,忍不住咬牙:“我让红素送东西给你们是好意安慰,不过我现在知道我不应该对你们有任何好意,以后我不会了。”
这时宇文和拽着宇文元急匆匆赶来。管家如见救星,喜上眉梢地迎上去:“可算回来了,您看眼下该怎么办?”
宇文元面色阴郁懒散,不觉眼前如何不堪,只冷笑道:“什么怎么办?”
“连姑娘的……”
连父连母本底气不足了,见到宇文元回来,对他一向敬重,便连忙道:“大公子回来就好。也别说我们不讲道理,大公子当时也在场,只要他说话,我们都信!”
“可以。”姬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他是知道实情的,这件事总算真相大白。
宇文元眯眼问:“让我说什么?”
连父凑上去道:“大公子,当着小柔的棺材,您就说,到底小柔是不是她害死的?”
“她是谁?”宇文元忽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清河帝姬。”
宇文元看了一眼姬初,又看了看连柔的黑棺,拂袖推开众人,自顾自进府里去,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不想说。”
姬初脸色一片雪白,仓惶地退了一步,险些跌倒,但她毕竟站稳了,带着凄楚而尖锐的恨意的眼神落在宇文元畅快的脸上,如影随形,直到再也看不见他。
天知道,她那样相信宇文元……
面对刹那甚嚣尘上、气势汹汹的唾弃,她已无力再做任何辩白。
因为……她自己已经无可挽回了。
宇文和同管家面面相觑,心底知道大事不妙,这四个字足以完全毁了清河帝姬的声誉。
连父连母有这句话作支撑,信心倍增,鼓动申张正义的百姓一同涌上来撕打她。
卫士不好随意伤人,一时拦不住他们,红素几人只好急忙护着姬初往后退。
忽然有人揽住了她的肩,安慰道:“不要怕。”
姬初偏头,见是宇文思,一刹那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他怀里无声落泪,好像已经找到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一众百姓见陈王出来,固有的威严也令他们纷纷停下动作。
宇文思拍了拍她的背,随手从袖中取出手绢塞到她手里,微笑道:“你别哭,哭得我也要跟着难过了。”
“我现在、现在不想听你开玩笑,”姬初哭得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道:“宇文元太欺负人了。”
宇文思看她止住了眼泪,点头道:“我知道,你累了,回去睡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谢谢你。”姬初捂着嘴慢慢转身回去。
连父连母激动地喊:“王爷!她——”
宇文思对他二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管家苦着脸为难道:“君侯,您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宇文思平静笑道:“有什么可慌张的,按律处置了就是,还闹了这么久,非等着我出来。”
管家一头雾水:“按律处置?谁?”
宇文思不耐烦浪费时间,扬了扬手,一支千人带刀卫士整个包围人群。
“主犯二人以下犯上,构陷帝姬,按律处三年役。从犯围观起哄者按律处六月□□。抓了移交衙门大牢。”宇文思说完,又看向宇文和,语气温和起来,笑道,“和儿,你去书房等着,我有话对你说。”
宇文和看着方才混乱不堪的局势瞬间清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点头回去,心中对他爹愈加崇拜。
连父连母又哭又骂,但也没奈何,卫士已一把捂住他们的嘴拖走了。
管家指着连柔的棺材询问:“那连姑娘的棺材怎么办?”
宇文思道:“毕竟是元儿喜欢的人,找个好地方葬了吧。”
管家忙应声吩咐下人去办,自己跟着宇文思回去,真心诚意称赞道:“还是君侯有办法。”
宇文思哼笑,道:“这本是极简单的事,只有姬初才会占着理还企图说服他们。占着理又有权力就该直接抓人,说服别人是处于弱势地位才会去干的。她还不知道说服别人改变观点是最困难的事。傻。”
管家不免担忧道:“此事一出,百姓对殿下的议论想来更加不好了。还有连姑娘的兄长连池,是今上神策军中的……”
“那似乎用不着我担心。”宇文思拍拍管家的肩膀,“顾好自己的事。”
☆、14|光已暗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敢来。”姬初坐在寂静的亭中,明明是偏头凝视湖水倒映清冷月色的波光粼粼,没有回头,但在宇文元停在台阶下的那一刻,她却已经知道是他。
宇文元嗤笑一声:“我怎么不敢来?你觉得我胆子就这么小。”
“不是。”姬初回头对他微微笑,极美又极惨淡。“我以为你脸皮薄,知道内疚,所以不好意思来见我。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脸皮厚度。”
宇文元愣了愣,突然无情地大笑起来。
她不生气,问道:“很可笑是不是?我现在也知道了。以前我不知道的,还要多谢你啊。”
“废话少说吧,有什么事?”
姬初起身临阶而立,二人眸光交融,只相隔三阶石梯。
她道:“刚才,为什么那样说话?”
“我一直这样说话。”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说实情?你哪怕只说‘不是’这两个字——”
“姬初。”宇文元满目冷肃地打断她,“就如同你不想救她一样,我也不想替你解释。这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理由,你又何必非要刨根究底。”
姬初沉默了好一阵,才发现原来他恨她,比她恨他更甚。她对他的恨源于刻骨铭心的情感,即使她怀有一腔报复而来,也未曾真正做出令他万劫不复的事。
她只不过想让他难过,想让他愧疚、痛苦——或者她根本一开始就是由于意难平而做出的企图令他痛惜自己毁了她一生,最后不得不选择真情流露,同她一起在如此炽热激烈的情感中消融的绝路。
她恍然大悟,原来连柔说得对,她的所有行为,真的都是为了挽回宇文元。
这真可悲。
可悲之处在于宇文元对她的恨并非来自深爱,若有一分爱她,应该不会恨到这个地步。
姬初惊愕地问:“你恨我?”她觉得难以置信。
“当然我恨你。”宇文元脱口而出。
当他的话音落下,姬初却哀伤道:“可是,我爱你呀。”
她声音清脆微弱,像冬日檐下结成的冰锥,落地以后,只有细细碎碎的轻响。后来就化作水沉入地下了,一切冰冷而寂静,不见落花与春泥的抵死缠绵。何其绝望的毁灭。
宇文元即将涌出胸口的恶意一朝冷却。
他听了只是沉默,眼中没有感动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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