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遍李府几十个女孩子,这几个丫头也算是顶顶厉害的:要贤惠有贤惠,要容貌有容貌,要才艺有才艺。娶妻如此,任凭哪个男人便也该知足了。
可谁知,冯叔他竟然一个也没看上。
看他这么执拗,李鹤山倒也不忍,便说算了,既然眼界这么高,也不必替他费心张罗,随他去吧。
老爷倒是不张罗了,可老天还在这儿候着呢!他这个编故事的好手,三推两推便把个玉娘推到冯叔眼前。
那时,李府还是李鹤山的父亲李昀璋当家,他与冯叔都才初初弱冠,正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到处去招蜂引蝶的少年郎。
李鹤山自幼养尊处优,二十出头的他生了一张白白净净的方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颇有官相。爱穿一身雪绸袍子,手上又常执一把折扇,白底扇面上只草书了四个字:“浮生偷度”,看起来斯斯文文,谈吐彬彬有礼,颇有些书卷气,还挺能糊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那时他已经中了举人,预备下一年考进士。毕竟是商户出身,说起来算个末流,总不如书香门第听着顺耳。李鹤山书了“诗书传家久,耕读济世长”的对子,贴在正厅的太师壁上来自勉,想进场遨游,博个官运亨通。
李昀璋对这个独子的课业也十分紧张,只求他能名题金榜,光耀门楣,所以几乎把他锁在,也就是如今的折桂楼,跟颂臣一样不避寒暑,刻苦用功。
可是,李鹤山到底不是打小就被当做读书的苗子培养,李昀璋对他的要求也自然不如他对颂臣这般苛刻,所以约束不严的时候,他已然见过那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贪玩的少年心性一起,那寒窗苦读的日子就如牢狱一样煎熬,有时候李鹤山便携了冯叔偷偷溜出府去玩。俩人去野外、去集市、去赌坊、去酒家,那么,自然也免不了去探望那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当时后水镇已经十分繁华,每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灯火初上,坐落在巷子尽头的瓦舍勾栏开始热闹起来,姑娘们矫揉造作的娇嗔、丝竹管弦时有时无的弹奏、歌姬们销魂蚀骨的歌声、盘碟杯盏清清脆脆的相碰……这无数声音掩去世事艰难,骗着谁的真心,说着谁的假意,诉着入骨相思,讲着及时行乐,汇成一首名为“风月”的曲子,在古老的后水镇的上空吟唱。
☆、第16章 纸醉金迷
都说“人不风流忹少年”,李鹤山正赶在男人一生最多情的时候。
纵使家里已经给他娶了正室王夫人,李鹤山也自主纳了周夫人、蛾夫人,可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高门大户拦不住他,圣贤遗训拦不住他,温香软玉拦不住他,他还就爱往那烟花之地跑。
“胭脂巷”,名字可真是贴切。
这条巷子里可是坐着几处特别红火的妓院。满城数起来,这里的妓院也是顶顶出色:倚红阁、凝翠楼、流碧苑三家各有绝招,也都相爱相杀、并肩携手把胭脂巷变成了后水镇男人最心驰神往的风月场所。
这三家你且挨个看。
·流碧苑建得十分典雅,一水儿的亭台楼阁、雕廊画栋,却颜色暗沉,鲜少大红大绿,倒显得几分庄重。内里装饰也都是简单大方,只用不少花窗、屏风、纱帘把屋子隔开来,在器具花式上颇费心思,虽都是梅兰菊竹等岁寒四友的图样,但胜在精致仔细。净月莲花炉里微微燃了檀香,不设酒席,就只一壶香茗,客人就着琴音徐徐品了,就算没白来一趟。总之,官人你进去看,半点不像那靡靡之地,倒像是茶楼雅间。
老板叫如素,听名字就带了点仙气儿,现今,人都称一声“如妈妈”。
她原是个在勾栏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歌姬,如今盘子大了,自己也渐渐人老珠黄,就干起了这项营生,细致培养了一干水灵灵的小丫头,专做的是清倌儿,讲求个雅趣,姑娘们出去见客那都一身素净,鲜少装扮。
如妈妈还特特请了师傅教她们琴棋书画,一个个给调教的行动温婉,气质脱俗。随便站出去一个,哪里像风尘中人?竟是个官家小姐的模样。城里不少男人好这口,巴巴地跑来,扔了大把银子最多也只拉拉小手,居然也是愿意的。
可笑不少阔少、老爷家里明明就坐着一群知书识礼、端庄得体的夫人,还偏偏来这儿找这些花娘。有什么分别?也不过一个是墙里,一个是墙外,一般的品性,家花也只不如野花香罢了,居然也值得兴冲冲跑来砸了这许多银子。
可见,男人真是一把贱骨头!
不少人嚷嚷了,傻子才愿意花海了钱却连个身子都近不得。这话还真没错,流碧苑开了这些年,不是没见过喝醉了装疯卖傻、耍赖要人的,可是都没成。
只因如素的枕边人是个朝中重臣,俩人是年轻时候过来的情分,那人对如素十分眷顾,如素也傍着大树好乘凉,冲着他,没人敢真来闹事,她也自然乐得安稳。
流碧苑就仗着这群“仙女”火了起来,银子流水似的进了如素的钱匣子,却叫对面倚红阁的老板桃姨斜着眼珠儿,恨不能从牙缝里笑出了声——做的本就是下贱生意,挣的本就是脏手的银子,男人来这儿不用问也是找乐子。你们流碧苑倒好,一帮窑姐儿不好好当窑姐儿,一个个装得跟吊丧似的,充什么三贞九烈!就会摆弄那些个伪清高的道道,假模假式得厉害,回头数钱心里都不觉着硌得慌!
桃姨这话说得倒也解气。
想当年,流碧苑刚开张那会儿就呆在城东的狮子街,没今日这般花花肠子,生意做得也不温不火。在胭脂巷,她倚红阁就是蝎子巴巴——独一份,占了不知多少风头,挣了不知多少钱钞,光自家吹拉弹唱那四位头牌姑娘站出去,小手一拂,小曲一哼,就勾得满城男人挪不动脚。可后来,不知如素那个老货信了谁的卦,干脆利落就搬到这胭脂巷,还十分会给人添堵,跟她偏偏做了对门,真格儿抢了自己不少生意。
按照桃姨的说法,她流碧苑使的是野路子,那估计自己的倚红阁就真使的是正路子——皮肉生意、倚门卖笑,委实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
桃姨也不拘束着,那帮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就白天歇下,等那大红灯笼里的烛火要亮起来,一群就起身洗漱,打扮得花枝招展,自己上街去拉客,别说像流碧苑那般清高,竟是连丝毫矜持都不讲究,能多地道就多地道,能多洒脱就多洒脱,能多爽快就多爽快,直奔主题,绝不委婉。
“大爷,来玩玩嘛!”或者是“哎哟,这不是张老爷么?今儿是不是想着奴家了?”再或者“亲亲你几日不来,小蛮蛮我想你想得呀心肝肝疼”,莺莺燕燕们说这些勾了蜜的行话就像吃饭,绝不会卷了舌头。
此类裹了糖珠拔着丝儿的娇嗔不绝于耳,配着染了凤仙的小手翘着兰花指,捏着一角罗帕,单层纱裙几乎让全身纤毫毕露,一干美人儿环肥燕瘦,笑语盈盈,眉眼风骚,敞着一痕雪脯就要往人怀里滚,男人只觉得妩媚艳绝,不可方物,酒不醉人人自醉。
若你觉着流碧苑建得不俗,那倚红阁比起来就是大俗特俗,任谁老远打眼一看,就能知道她挣的谁的钱。
门口并着两排临街走廊,上面挂的一溜的大红灯笼。桃姨爱死了这种红,说是瞧着喜庆、招财。进门去瞧:绝不似流碧苑的清清静静,大堂里挤着八张方桌,上边搁着珍馐异馔,一群恩客正呼呼喝喝地吃花酒。抬眼看,主楼梯两边扶手上都缀着七彩花球,上去二楼的过堂两旁都挂了大红的流苏。进去房里看,桃花夫人用过的玉枕,齐姜使过的胭脂匣,张丽华赏过的兰草图,赵合德卧过的塌,无处不是金碧辉煌,无处不是骄奢淫逸——她倚红阁才是正儿八经的安乐窝!
☆、第17章 红肥绿瘦
男人们往榻上一歪,花蕊夫人用过的衙香幽幽地围过来,倚红阁的姑娘们把娇躯往他们身边一靠,竟像是没了骨头似的香滑软嫩,只拿一对水灵水灵的眸子罩住你,这时候再柔着嗓子,念出一句“哥哥”,就把人的魂生生勾走了。
来惯了风月场所的阔少老爷岂会不曾见过这般娇媚的花娘?又岂会不知“窑姐儿无情”,只图自己的钱钞?美人儿就这一靠、一瞧难道就能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乖乖奉上银子?
笑话。
可偏生桃姨的倚红阁就有这般能耐。既然流碧苑养着群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她倚红阁就以牙还牙,养了群艳妓,还专会假情真戏——当然这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当时被流碧苑压了一头,桃姨琢磨着,姑娘们有色无才也没啥头脑,全凭着脸蛋身材往男人身上贴,并非长久之计。流碧苑的仙女也就是杯茶,初初喝了怡情悦性,心生喜爱,这是自然,但是添水进去再喝几次,那味儿就寡了,越喝越没意思;而自己的姑娘就是杯酒,一遇上就香味扑鼻,男人半点不能招架,但一喝就容易过量,过了瘾上了头就要恶心呕吐。
一向标榜“正路子”的桃姨犯了愁,心里寻摸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往日里的招揽路数不变,就只叫姑娘们略略收敛些,还有,找几个水蹚得深的老妓把这群绣花的草包调教成戏子,床上功夫几多了得都不打紧,袭了留住恩客的技巧倒是万分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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