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命先生的话也不知何故,“北定神侯之女乃不祥煞星”的流言在坊间不胫而走,等贺桩知情时,那势头已是一日猛于一日。
这一夜,贺桩正躺在软榻上陪着小尚恩,忽然。只听一声飞快的箭峰呼啸而过,短促而有力地钉在柱子上,贺桩“腾”一下起身,四处搜寻,却不见有任何人影,她起身走到门边,清莲还好好地守在门边,睡得正香。
她满腹狐疑,心里抖得慌。却也壮起胆来,手捏着帕子,使劲将那短箭拔下,摘下上头的信条……
待她看完信上的内容,脸色越发惊骇,前所未有的震惊令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贺桩拼命咬着唇,也抑制不住如擂鼓般跳到嗓子眼的心跳,她只得伸手使劲捂着唇……
怎么可能。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复活呢?
她头一回激动得难以子持,也是头一回什么也不顾地冲到轩窗那儿,奋力地打开那窗锁,可越是兴奋,越是不得其解,那窗锁似乎想要跟她较劲般,关得死死的。
贺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窗锁打开,还未等她开口。窗头之上倒挂着的?衣人便伸出个头来,吓了她一大跳。
那?衣人倒是镇静得很,双手抱胸,沉稳道,“主子已恭候夫人多时。”
“好!”贺桩呐呐开口,紧张不已。
她话音一落,忽觉腰间一紧,而后她整个人离开地面,身子腾空,若非那?衣人捂着她的唇,只怕她早就惊动府里的侍卫了。
贺桩只觉耳边呼呼,冷风直灌进她的身子,她冷得浑身打哆嗦,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漆漆的一片,她也辨不清方向,只牢牢握着袖子里的机关短箭。
只听?衣人简单道了一句,“到了。”她整个人已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
那头早已有蒙面的白衣侍女候在一处。见她来了,上前屈膝行礼,“夫人请移步随奴婢来。”
贺桩仰头,只见前头隐隐是一座石门,石门开启,她抬脚跟着前面的侍女走。
这儿显然是一座地下城,她绕着隧道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一处有水声的石门前,那白衣侍女不再往前。指着那石门道,“夫人请稍后。”
贺桩虽分辨不清方向,可卫良和也会轻功,且习惯舞刀弄枪,跟在他身边久了,也多少也感觉到方才那?子人的轻功并不在夫君之上,且细细算来,?衣人携着她这一路也并没花费多久的时间,想来离卫府也不远。
反倒是在密道走的时间还长一些,那这儿会是哪家府院的密室?
只听“轰”的一声,石门猛然开启,贺桩收回心绪,紧紧盯着那透着悠光的大门,每踏出一步,她只觉心跳越是加速,缓缓挪步过去……
只见那潺潺水声之后,立着一个羽扇方巾儒衫布衣的男子,那男子慢慢转身。温润的面庞依旧,只是鬓角也斑白,那清清淡淡的嗓音却透着无尽的宠溺与眷念,“桩儿……”
一晃九载,她长大成亲了,而他也老了,所有的委屈在脑海里一一浮现,除了她的丈夫,还从未有一人。肯让她哭得这般依赖与毫无顾忌。
贺桩几度开口,却凝噎哽咽,好不容易婉婉地唤了一声,“爹——”
可他并非你的良人!
此人,正是她的生身父亲——庄钰。
“诶——”庄钰心绪难平地应道。一眼多年,日思夜想的女儿就在眼前,他激动不已,一时走得急,竟有些踉跄。
“爹——女儿过得好苦!”贺桩已是泪雨朦胧,这些年的死里逃生、躲躲藏藏与腥风血雨都化作凝噎泪雨。
庄府被满门屠杀那日,她甚至来不及辞别,便听外头一声声惨叫,这些年每每闯入梦来,她都不得安寝,也只遇上了她的夫君,那不安的心魂才有了一席安放之地。
庄钰一把抱住了她,也是哭成泪人,青衫尽湿。
父女俩相拥而泣,场面甚是感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够的两人这才走到石凳前坐下。
庄钰心疼女儿,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仔细打量着她娇俏的模样,又哭又笑,“桩儿像极了你娘亲。”
贺桩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破涕为笑,“太子殿下也这么说。”
庄钰拂了拂袖子,笑道。“桩儿,你快告诉爹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贺桩也不瞒着他,将当年如何逃出庄府,又如何在庆丰镇遮遮掩掩度日,悉数相告。
庄钰听着,眉头一皱,心疼不已,“真是苦了我的桩儿了,当年若非……哎!”
贺桩听他叹了又叹,不愿他心烦,反正苦日子也到头了,如今她有夫君疼惜,儿女绕膝,今日又得知父亲还活着,她已心满意足了。
她连忙握住庄钰的手,却没想被他猛然甩开,贺桩一下愣住,庄钰清朗的眉目也是一顿,磕磕绊绊道,“桩儿……爹爹当年受了点伤……伤好之后,便不大喜欢与人触碰,你不会怪爹爹吧?”
贺桩一惊,却又听他冒然开口。“放心,不是什么重伤。当年萧王血洗太傅府,幸好太子及时相救,不然爹爹也等不到女儿长大成人的一日了。桩儿方才想跟爹爹说些什么?”
贺桩低下头来,总觉不对劲,却也不知哪儿不对,兴义阑珊,道,“女儿只想告诉爹,您不必难过,幸好我遇上相公了,他对我很好。”
“听说了。”庄钰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道,“卫将军也是人中之龙,大盛多亏有他,才免遭燕贼铁蹄践踏!你嫁予他,也是你的福气。不过他终归是舞刀弄枪的粗人,爹爹当年,本属意于凉府的九公子……不过你也成婚了,不说也罢!”
“相公他不是粗人!”贺桩不由反驳,男人的学识丝毫不逊于她,否则他十二岁时又如何独闯徐家的机关城?
“好好好……”庄钰宠溺一笑,随即眸底又黯然失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长大的缘故,贺桩总觉庄钰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又或许经历那场飞来横祸,每个人都变了。
贺桩从他的轮廓中依稀分辨得出他俊朗的容貌,青衫依旧,儒雅方端,经过岁月的洗涤,他老了,双鬓斑白,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这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想想也觉心酸,贺桩问道,“爹,当年究竟怎么回事?我总不信您会与宸王兄谋反篡位。”
提及当年之事,庄钰混浊的目光变得渺远,心头满是苦楚,“桩儿,爹爹只要你过得好。你就别问了。”
贺桩一着急,忙不迭道,“爹,娘亲无辜牵连,这些年您又是如何过来的,女儿怎可不闻不问?您当真与宸王兄……?”
庄钰一叹,扶额道,“哎,是我拖累了你娘!桩儿,你可记得爹爹叫你背的那本奇书《缠龙诀》?江湖传闻,得此书者可得天下!那会儿你孟叔叔也是偶然所得,可不知怎的消息就传到了宸王殿下耳中。试想,宸王殿下本就将才出身,《缠龙诀》到他手里,岂不是如虎添翼?爹爹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得到那部奇书,竟对太子痛下狠手!”
怎么可能?
贺桩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连连却步,“宸王兄不是那样的人!”
“桩儿——”庄钰神情激动,摁住她瘦削的肩头,言辞锋利道,“我是你爹,难不成还会骗你?宸王早有预谋,早在前往边关之时,便想拉拢我,可皇后娘娘虽无嫡子,但太子殿下毕竟是养在皇后身边的,圣上与凉府也是应允的,名正言顺,爹爹怎可为了宸王,而做出宠庶灭嫡之事?爹自然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他!”
贺桩拼命地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不可能,宸王兄若真想要造反,他何须甘愿被圣上幽禁八载?”
庄钰见她不相信,一下气怒了,睁目欲裂,“桩儿,我知你难以置信。当年太子殿下有心提醒,爹也不信,只当耳边风,可爹没想到,宸王竟恼羞成怒,暗地里想要加害于我,而他自然也没想到,竟被萧王暗算,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贺桩脑子一下混沌不清,若真是宸王谋反,那她的丈夫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记得宸王曾提起,后悔没听夫君的话,举兵造反,也就是说,她倾心相付的夫君。极有可能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反倒是诛杀庄府的刽子手?
这怎么可能?他是那样光明磊落之人,她从未怀疑过他!
贺桩干脆地抹了抹眼泪。咬牙道,“爹您不必再说了,此事定是萧王的诡计,如今他被发落南蛮之地,也算是他的报应!”
“桩儿,你怎就说不通呢?”庄钰颇恼羞成怒,“以前你最听爹爹的话,你既已阴差阳错地嫁给卫良和。又为他生了一双儿女,爹爹本不欲多说,”
“你想想,自打与他成婚,你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尚恩那孩子,我瞧着就很好,可卫锁偏请来什么江湖神棍,谎称与卫老夫人的命格相冲,你滚出性命才生下的孩子,他卫群是几个意思?桩儿,你离开他,爹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得你母子三人周全的!”
贺桩根本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父亲竟逼着她离开夫君,她怎么舍得?
泪水再度汹涌而出,眼帘朦胧。她看不清前路,只觉心如绞痛,她几不可闻道,“爹,相公他从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是允阔尚恩的爹!”
庄钰见她泪如雨下,腮边满是苦楚,心疼道。“桩儿,爹知你不舍,可早晚都会有着一日,长痛不如短痛!眼下最要紧的是匡扶太子殿下登上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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