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负的不止是她,还有整个大盛的命途!
所以,他只能辜负她!
卫良和垂眸,面若刀凿,浑身透着萧肃之气。
许是帐里的气流在动。贺桩悠悠醒来,只见自家夫君蹲在小榻前,他的模样太骇人了,全身都是血,她忙抓住他的手,紧张道,“相公,你有没有受伤?”
卫良和抬眸,只见她面色渐渐苍白,清眸里满是担忧,而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衫,他忙抽回手,“我没事,你快躺下。”
“。”贺桩从来没见过如此落魄的他,难不成是战事不利,“没有攻下凉州城么?”
“攻下了。”他收敛着眸子,甚至不敢去正视她。
贺桩倒是一点也不嫌弃他脏兮兮的一身。伸手又抓住他的掌心,“那你怎么不高兴了?”
男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哪有不高兴,不过有些乏了。你先睡,等会儿王锋他们回来,还有事要商议。今夜就不宿在这儿了。”
贺桩略微失落,以往他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来陪她,今儿他究竟是怎么了?
但见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抽回手,她也只好缩回薄被里,“嗯,我这就睡了,相公快去忙吧。忙完记得要洗个热水澡,我乖乖的。”
卫良和偏头,胡乱地点点头,甚至都未出声,便步履慌乱地逃离。
回到主帐,他见藤椅上的贺硕已换了身宽松的衣裳。脸上手上也擦得干干净净,而孟氏从外头端着铜盆进来,手里的袖子还高高挽起,他心下了然,“多谢。”
孟氏看着他异常平静的样子,欲语未语,点点头,低低唤一句,“将军。贺先生那边,冯大夫已送了些防尸腐的药材过去。”
“嗯,知道了,硕儿还要劳烦孟夫人照拂一夜。”卫良和心力耗尽,眉眼淡淡吩咐一句,说完,他便出了主帐,一路向医帐那儿走去。
孟氏十分尽责,命人给贺炜沐浴更衣,而且钉了一副红木棺木。
他遣走了守卫的士兵,径直走到棺木前,屈膝跪下。
桩儿无法为亡父守夜,他来守!
灰头土脸的卫良和一跪便是一夜,同样深思熟虑了一夜。
待晨曦降临,焦实禄也回来了,并带回何辅收到的密报,北疆中云南理三国君主秘密会面,北疆中云两国六月下旬将出兵北燕。而狼子野心的南理妄图独自吞下南盛!
六月下旬?看来三国法定主意坐收渔利了,那时燕盛打得你死我活,国库空虚,只剩下残兵老将,就是再有实力,又如何跟他们比?
但好在,西南还有他的祖父敬南王镇守着。
反倒是颜宋玦,此番不知他又该作何打算?
燕国兵力强盛,难怪疆云两国要两厢夹击。加上南盛,颜宋玦纵是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卫良和不由心生复仇的快感。
卫良和细细盘算着,待天色大亮,孟氏把贺硕送来了。
卫良和见他?头通红,眼睛惺忪,看样子睡得不怎么好。男人并未起身,清冷沙哑的嗓音响起,“硕儿,过来。”
贺硕老实过来,隔着几步远朝他行礼,“姐夫——”
卫良和尽量将声音放缓一些,“先给你爹上柱香,过会儿姐夫就要派人送你爹回庆丰镇安葬了。”
贺硕清澈的眸子霎时蓄满泪光,人生地不熟的被虏到这儿,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小桩姐姐和姐夫了,他走近两步,朝他努力点点头。
他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想想他成了孤儿,着实可怜,卫良和抿唇,心生不忍,良久才开口,“是姐夫不好,没救下你爹爹。”
贺硕怎么说也是个孩子,终究忍不住簌簌掉泪,低声哭起来。委屈不已。
卫良和原只觉他在贺炜的教导下,中规中矩,不想他小小年纪能做到这般隐忍,日后定大有作为,卫良和定定于他平视,“硕儿,你听姐夫说,你爹忠贞不屈,实乃大盛之典范。你要坚强!”
贺硕慢慢收住哭泣,哽咽着点头,一泡泪水挂在眼里,他实在心疼,突然将他揽入怀中,“想哭就哭吧。”
贺硕小小短短的手扯着他的衣袍,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
卫良和一直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只待他哭够了,这才叫孟氏带他下去吃饭。
贺硕给贺炜行跪拜大礼,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后方离去。
卫良和静默了一会儿,心头唏嘘不已,跪了一夜,他的膝盖早已发麻。
未几,却听小厮禀报,焦实禄求见。
男人站直身来,点头应了。
焦实禄显然也一夜未眠,胡子拉碴,哪里还有清风傲骨之姿?
焦实禄是回来述职的,“启禀将军,凉州之战,经过清点,目前死亡四万六千四百五十九人,重伤两千三百八十七人,轻伤五万三千余人,钢弩毁坏一百三十七架,伤亡惨重!俘虏燕军八千七百三十六人,缴获长枪短弓铠甲若干,汗马四百余匹,城中粮食已被燕军连夜压走……”
听他说得差不多,卫良和出言打断,“行了,余下善后事宜皆由你掌管……”
他思虑片刻,继续道,“燕军八千多战俘一律绞杀!”
“将军……”焦实禄听他一说,紧张道,“按理对待投诚的敌兵,是要优待的。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尽数屠杀,消息一传回京都,只怕会遭人弹劾您杀戮成性,为人所诟病,圣上……”
他余下的话被卫良和抬手打断,“我心意已决,焦先生不必多说!”
焦实禄深知他是被贺炜一死之事而揪心,“可是将军。属下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犯错!”
卫良和腿麻走不动,只指着近旁的案桌,“你仔细瞧清楚方才送来的密报。”
焦实禄一脸疑惑走过去,待阅完纸条,震惊不已,“这……那……”
他合眼颔首,淡漠道,“消息确切,北燕还未知情。既然他们迟早是死,我不介意提早送他们一程!”
焦实禄叹着气离开,卫良和心知他对自己失望了,可他若是不做些什么,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桩儿。
卫良和目光沉沉地盯着棺木前的烛火,那乳白色的蜡泪似乎滴在心头一般,烫得发疼。
他立在原地,又独自待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他一夜未归,一出来便听小厮禀报。贺桩已派人过来问了好几回。
卫良和沉思一会儿,只问,“硕儿呢?”
小厮见他脸色不好,战战兢兢道,“还在孟夫人那儿。”
男人不说话,步子一转,直接去了孟氏那儿,一进军帐,只见贺硕坐在案桌前,愁眉不展。
扭身一见是他,贺硕喏喏地叫了句,“姐夫。”
卫良和颔首,在他面前蹲下,语气平缓道,“等会儿姐夫领你去见你桩儿姐姐。”
孩子眼神里总算多了一丝生气,用力地点头,他有满腹的委屈要向最亲的小桩姐姐倾诉。
卫良和深知后面的话很残忍,但还是要对他说,“硕儿,你是男子汉,桩儿姐姐还怀着孩子,且这两日情况不大稳定,咱们暂时将你爹你娘仙逝的消息先瞒着她,可好?”
贺桩,把方才的话收回去
贺硕顿愕,满含委屈问,“不能告诉姐姐么?”
他一个孩子,无所依托,卫良和甚至连自己也痛恨起来,却也只能沉默着点头。
贺硕想起爹娘生前的嘱咐,泪水终于掉下来,重重地点头。
“好孩子,姐夫对不住你。”卫良和大手一揽,把他抱起来,勾掉他腮边的泪水,“我先去沐浴更衣,你等姐夫一会儿。”
卫良和沐浴出来,这会儿孟氏也命人抬着棺木经过馥云公主的军帐。
她这几日正闷得慌,一听外头有动静,连忙跑出来,却见是几个披麻戴孝的士兵抬着一副棺木,忍不住啐了一口,“混账东西,竟抬着死人从本公主的这儿过!”
她身后的侍女连忙应和着,“就是,也不瞧瞧咱们公主什么身份!公主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咦,不对呀!”馥云公主双手抱胸,悠悠地晃着一条腿道,“照理说,战死的士兵都是就近埋了,那棺木里的人是什么来头?”
侍女顿了一下,只道,“听说卫将军昨儿就回来了,还带着个七八岁的孩童。难不成是他的某个副将殉国了?”
馥云公主凝思着,点了点头,此事颇为蹊跷,“你去问问,若是给本公主查出点料,本公主重重有赏。”
贺桩闷闷地等在案桌前,有些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卫良和昨夜宿在主帐一事。
她越想心里就越不安,即便是战事不顺,他也不会瞒着她,他究竟怎么了?
正想着,只听帐外响起一道见礼声,“见过将军。”
未几,只见帘子被人从外头卷起,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人先是叫了他一声,随后又微微侧身,对着门口道,“快进来吧。”
贺硕闻言,拘谨着踏入门口。
“硕儿?”贺桩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连忙起身,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贺硕躲在卫良和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一会儿才道,“姐夫接我来的。”
贺桩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发顶,“爹爹怎么忽然想通了?”
上次她方来桂城,她还想留下贺硕,不过被她爹拒绝了。
贺硕照着卫良和的吩咐,支支吾吾道,“爹爹说……姐夫是大英雄,硕儿跟着姐夫可……多学些本领!”
卫良和只觉为难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委实残忍,只好撇过头去。
浑然不知情的贺桩还沉浸在亲人来访的喜悦中,挽着男人的臂弯,喜上眉梢道,“我说呢。相公昨儿怎么宿在主帐,定是怕硕儿初来乍到心里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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