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晴在范夫人身边当差,这个时候该是最忙的时候,怎么有空来看外院?冬青有些期待也有些暗惭,但更多的是羡妒。
“给!知道你药该快用完了,夫人让我给你送药来。”将手里一直揣着的黄杨木扁盒递给冬青,还未打开就已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与她现在用的药膏味道一样。
难道之前的药膏都是夫人让人送来的?
“你在夫人身边这么些年了!难道还不知道咱们夫人的脾气?”冬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盯着冬青看,一颗晶莹的泪珠滑出冬青的眼,冬晴叹了口气,拿着帕子帮她拭去泪水。
“当心点,可不好让泪水进了伤口。”冬晴低声的叮咛,“你啊!叫人怎么说你才好。”冬青脸攸地胀红又转青白,“是我胡涂,辜负了夫人……”
冬晴拍拍她的手,低声的与她咬耳朵,冬青先是不敢置信的望向冬晴,冬晴肯定的与她点头:“是丁嬷嬷帮你在夫人面前求情的。”
冬青微颤着唇落下泪来,冬晴叹口气,再度拿着帕子帮她拭泪,“放心,这药是宫里兰妃娘娘给的,我问过太医,他说这药对伤疤很有效,只是耐着性子不可间断,还有这伤不能沾水,你就别再哭了!不然夫人这心意就白费啦!”冬晴微笑道。
冬青哽咽着点头应了,冬晴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
出了房门,院子的大树下站着两个媳妇子,看到冬晴出来,忙屈膝福礼。“朱嫂子、叶嫂子。”冬晴与她们见礼,两个媳妇子手忙脚乱的还礼,“冬晴姑娘来看冬青啊?”
“欸!”
两个媳妇子念念叨叨的为冬青抱屈,冬晴边听边点头,“两位嫂子送我出去吧?夫人让我问你们,在三少爷这儿,可尽心侍候了?”
“那是自然。”走在左侧的媳妇子嗓门大,右边的媳妇子同时轻声问:“可要让人看着她?”
“嗯,看都有谁去看她,叫你们带的小丫鬟跟她亲近亲近,夫人给她机会了,就不知她会不会又让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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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璋家的带着墨香几个,帮着范安阳洗漱更衣,看小姑娘蔫蔫的,不禁有些疑惑,“姑娘这是怎么了?过年了,要到老太爷院里吃年夜饭。”
“嗯。”吃年夜饭,就会看到她娘了!不知道她娘记不记得她?要是她还是记不得,怎么办呢?
她肯定没记起自己有个女儿,一定的,因为她若记得,就会给她准备过年穿的衣服、首饰,她听到贺璋家的对着她的新衣叹息,和墨香说去年时,她娘给她做了件大红小袄,小袄上绣满了红梅,金丝缀在花蕊上,绣法很特别,穿着的人一走动,那花瓣上流动着银光,似随风飘动着。
还特意请京里最知名的珠宝坊,专为她打造了一套小巧玲珑的头面,尺寸较一般的小些,衔珠展翅点翠鳯钗簪在双丫髻上,俏皮又可爱,进宫给皇后和兰妃朝贺时,还惹来公主们争相抢看。
贺璋家的没跟进宫,是范安阳回府后,抱怨被公主们弄乱了头发,她才知道这件事的。
原主的记忆中,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那天公主们只是看,真正弄乱她头发的,是杨妃的侄女儿,杨十一郎的亲妹子杨延喜和堂妹杨延福,杨延喜像跟她有仇似的,漂亮的眼里盈满恶意。
那恼恨之意太强烈,让原主想起她都会发抖,而承接原主记忆的范安阳亦然,只是为何?难道在那么早以前,杨家人就深恨范家了?
不能怪范安阳不知道,因为原主压根不晓得,自家祖父搅和了太后欲择杨家女为后的事,打乱了太后拉拢皇帝的一盘棋,杨家焉能不恨。
原主不晓得,杨延喜深恨她,其实不只是范太傅劝了先帝择方氏为太子妃而已,而是她听到杨妃和她娘说起五皇子的婚事,杨家一直希望亲上加亲,当年希望为太子的当今娶杨元露为正妃,可惜被人搅和了,最后进宫的是杨元雪,位阶也不过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妃。
杨妃和太后希望五皇子能娶杨家女为正妃,但皇帝没允,杨妃和长嫂私下猜测,皇帝似有意选范太傅的孙女为媳。
范安阳想起去年此事,拉着贺璋家的问:“我今年也要进宫吗?”
“应该……不用吧?”贺璋家的不确定,迟疑的回了句,转头就让人去问大少爷,隔没多久,就得到确切的答复。
“大少爷说六姑娘明儿不用进宫,让六姑娘安心。”
范安阳并无封号,一般来说是不能进宫朝贺的,去年是皇帝特许的,因为龙凤双胞胎很稀罕,也就因为这份殊荣,才让杨延喜觉得皇帝真可能让五皇子娶范安阳当正妃。
范安柏那儿正和范安仑说起此事,“富阳侯自太后入宫后,就尝到权势的甜头,又因为当今是元后所出,太后仅有一公主,又是继后,对元后之子实无多少掌控力。”
“就因为如此,才会想让当今娶杨家女为正妃?”
“只怕太后和杨妃仍想用这样的手段,杨妃所出的五皇子虽为实质的长子,但方皇后有子,五皇子想当太子?皇帝那关就过不了!五皇子又与杨十一郎在京里胡闹惯了,杨十一郎在京中名声如何?”
范安仑沉吟半晌道:“任性胡为,素有纨绔之名。”
“哼哼!这名声虽不算冤枉他,不过有泰半是替五皇子背得黑锅。”
范安仑微笑,“如今替他担名声的,去了西北,咱们就等着看他这好名声何时会被人揭了皮?”
第五十章 新年到有人欢喜有人愁2
范夫人还在正厅忙着,范安兰和范安菊两姐妹又闹腾了!范安菊向来低调安份,今儿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劲,竟然跟范安兰杠上!范夫人觉得头好痛。
“一会儿要吃团圆饭,你们两这眼红脖子粗的模样,是要让老太爷看了不痛快吗?”
老人家讲究兆头,这两丫头在这个时候哭红眼,这不是触楣头吗?真是不懂事。
范安菊委屈的指着范安兰控诉:“夫人给我的新簪子,今儿才上头,方才三妹妹看了说借她瞧瞧,我还没应,她就拔了去,把我的发髻都弄散了。”
范安兰冷哼:“明明是你的丫鬟不好,连发髻都梳不好,才拔了你一根簪子,就披头散发了!怪谁啊!”
比委屈?她才委屈好吧?
过年嘛!范夫人今年没打首饰,但让珠宝坊给两个庶女打了套头面,毕竟都大了,她们进京一年,也结交了些朋友,要走动往来,平常时候让她特意给她们准备首饰?美得哩!想吧!也就过年才给那么一套,想要她给什么好货?好东西她得留给媳妇哪!
就这样,范安兰还要抢她二姐的?
这丫头伤风好了,换脑子坏了是吧?范夫人气得牙痒痒。
“回头让丁嬷嬷给你换个会梳头的媳妇子,你,把她的簪子还她。”范夫人不理她们哭欣指控,直接裁决,把人统统打发掉,要哭,回房哭去!大过年的在她这儿哭?真是!
冬华奉命亲送,跟两位姑娘的管事妈妈一通说,在黎妈妈与冬华的盯视下,范安兰气鼓鼓的拔下头上簪的金菊步摇,原是要扔过去,后见如雪在黎妈妈身后朝她摇头,她才愤愤的将步摇拍到桌上,啪答一声,众人脸色都变了,范安菊急急上前检视簪子,幸而无事。
黎妈妈与范安菊的妈妈把范安菊哄回去,冬华见如雪焦急的检视范安兰的手,在心里嗤笑了下,“夫人那儿还有事,奴婢就不打扰三姑娘了。”
范安兰别过头去不理她,冬华也不恼,微笑与如婉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如雪看冬华走远,才不屑的呸了一声。“瞧她那轻狂样儿!”
这句话,不知说的是冬华还是范安菊,屋里侍候的皆不敢接,范安兰是根本不加理会,她已经跑到自己的镜奁前,翻找着首饰盒。
“三姑娘您找什么呢?”如婉靠过去问,范安兰头也没抬的回道:“我记得有一套赤金芙蓉镶粉玉的首饰,怎么没看到?”
如婉闻言和如心交换了一眼,“您怎么突然想起这套首饰呢?”
那套首饰是三姑娘自六姑娘那儿得来的首饰之一,周姨娘交代过了,那些从六姑娘那儿弄来的东西全先收着,别拿出来用,待日子一长,再拿出来用不迟。
三姑娘怎么会在这会儿想起这一桩来?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的试图劝服她,别拿那套首饰来用。范安兰也不知那根筋不对,硬是拗上了,就是要拿那套首饰出来戴,如雪原是在旁看着,眼见如婉两个把范安兰惹毛了,才悠哉走过来。
“先去找出来给姑娘,先瞧瞧再说,姑娘身上这套衣服上绣的是翠兰,奴婢觉得姑娘说的那套首饰花色似乎不搭?”如雪这一说,范安兰便迟疑了,是啊!她身上这套新衣是姜黄锦缎,衣摆绣着翠叶紫兰,跟赤金芙蓉的粉玉确实有点不搭。
“我记得有支缠丝镶紫水晶的云头步摇。”呃,那一支价值虽没前一套高,但也是从六姑娘那儿抢来的。如心和如婉两垮着脸,如雪没好气的使唤她们去库房找。
看她们进了库房,便小声的对范安兰道:“姑娘将才才惹了夫人不快,一会儿还是别戴那些东西了,戴着夫人前儿给的去吃饭,夫人见了也开心不是?”如雪说的话很有道理,范夫人是嫡母,过年了,给庶女打了套首饰,你不戴去亮相,反要戴抢自人家闺女儿的首饰去现眼?是找死吧?
就算范夫人不记得自个儿有个闺女儿,可老太爷他们都记着哪!之前大老爷还为此发作了三姑娘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