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安阳伸手摸来块酸枣糕,送到嘴里嚼啊嚼,一双眼睛一忽儿左,一忽儿右的,打量着兄弟们的表情,她在心里算了下,她和小路翻过年才九岁,大哥几岁,十六岁的少年郎,又是跟在太傅祖父身边长大的,他会不知道小路说的那些伎俩?范安阳略同情的睃小弟一眼,说不定大哥比小路还清楚那些手段呢!
“顾夫人是谁?”范安阳挑了个最显而易见的事来问,她没出门,不知顾夫人是何人也是应当。
“顾夫人就是……”范安岳愕然发现,他们讲了半天,阿昭竟不知顾夫人是谁?连忙把她和自家的关系说给她听,顺带还把顾大人近来颇受圣眷的事也说了。
范安阳前世忙着读书、攒钱,对政治完全无感,谁当政不重要,填饱肚子最重要,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赫然发现自己是官三代,自家和皇帝关系还很亲近,亲娘跟皇帝的小老婆好得跟闺蜜似的,她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
那个“苦”糖事件,更让她发现自己的小命好像不怎么安全啊!祖父因此打算把她送到湖州去避乱,初时,她只想到,太好了!她原就在担心,大哥和小路出京,她要怎么办?没有亲娘护着,她一个众人公认的小傻子,要怎么护住自己?
想要改变这个处境,就不能一直困在范府内院里,要想办法走出去才行。
只是要拖到年后,哎!可是总是个希望,
幸而开始习字,总算有事可以做,练了两天字,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范安岳说得口沫横飞,忽地发现阿昭走神了!一噎,端起茶喝了一口润喉,“阿昭,你知道顾夫人是谁了吧?那你说说看,顾掬业为何要帮大哥?”
范安岳是聪明的,随风领着他们避开周家女眷,当下他只模糊知道双方这样撞上,八成会惹出事来,回来之后,他就想明白了,顾掬业大概早知周家人想算计范家,所以派了心腹小厮领路,不让周家人有机会撞上他们,没有碰面,就算周家人想做什么,都是枉然。
范安阳摇头,“顾掬业是哥哥的朋友吗?”
“算是吧!”范安柏拍拍妹妹的头,“这些字你再重写,下晌,我带你去后园走走。”
闻言,范安阳立刻笑弯眸,乖乖坐回炕上去写字。
关睢院中,范夫人端着茶盏掩饰着满心的不耐,周姨娘斜坐在下首绣墩上,她正拿着绣帕嘤嘤涰泣,“都是松哥儿不好,没管好屋里人,妾身看到冬青那伤口,差点没厥过去,那伤……”周姨娘详细描述着冬青的伤,一双眼在帕子的遮掩下,不时盯着范夫人瞧。
范夫人反应让她很失望,冬青一直是她倚重的,放到范安松房里,却被范安松收用过的丫鬟伤了,周姨娘想到那道疤,心头一颤,大夫说那伤就算好全,也会留下疤,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就这么被毁了容,还是范夫人身边出来的,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
可是周姨娘愣是在范夫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面上还在哭诉着儿子不好,没照顾好范夫人给的人,心里却在嘀咕,丁氏怎么会不当回事儿?
她却不知,范夫人早知冬青伤得如何了,范安松院里侍候的人,让范安柏用计踢掉了些人,范夫人把被周姨娘拉拢的冬青放过去,又给了管事媳妇、嬷嬷,如今范安松院里的人,不是只有周姨娘的人,更多的是对范夫人唯命是从的人。
稍有风吹草动,范夫人这儿绝对比周姨娘更早得到消息。
周姨娘哭诉告一个段落时,范夫人才放下茶盏,那双与范安阳一样的眸子,此刻真诚的看着她,“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不过之前兰姐儿病了,我也就不好跟你提。”
“夫人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妾身听着。”周姨娘拭泪,一抹厌恶很快掠过范夫人的眸心,周姨娘正低着头,没看到。
“秀樱两个毕竟是松哥儿收用过的,她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周姨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夫人是松哥儿的母亲,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
需要有人当坏人,她就是松哥儿的母亲了?范夫人暗笑。
“我瞧呢,两个丫鬟必是好的,否则松哥儿也不会起心,把人收用了,是不?这些日子,这两丫头老闹腾,好好的院子给整得乌烟瘴气,旁的不说,松哥儿的课业肯定要受影响。”
“夫人说的是呢!妾身也是这般想,只是不敢开口做主。”
冬晴几个在侧,听得气愤不已,秀樱她们是谁给挑的啊?出了事,要打发人,就推到夫人头上,周姨娘打的真是好算盘。
“嗯,她们两个今儿伤了冬青,明儿就可能是松哥儿遭殃。”范夫人慢条斯的道。
周姨娘一惊,绞紧了手里的绣帕,“还请夫人做主。”
“我能做什么主啊?”范夫人笑盈盈的嗔道:“既然是松哥儿自己决定的,也不好一直让两个丫头悬在半空中,这样吧!趁年前,给大家沾个喜气,择日不如撞日,晚上让人在他院子摆酒,正式把那两丫头开脸就是。”
周姨娘闻言瞠大了眼,范夫人的意思竟是要抬举那两个丫鬟?
第四十八章 换旧符2
周姨娘讪讪的道:“夫人,松哥儿的亲事还没着落,现在就抬举他房里人……”后头的话问不出口,会不会受影响?当然会!那为什么要现在抬举秀樱两人?
自然是因为她们成天闹腾,连夫人给的大丫鬟都敢挠花脸,范夫人打着安抚两个丫鬟的旗帜,要抬举她们,周姨娘为何要反对呢?怕影响儿子婚事,那早干么去啦?怎不把儿子约束好?
范家的庶子女们都是由姨娘们自己养着,范安松满七岁就搬到外院去住,院里一应侍候的人都是周姨娘亲自选的,丁嬷嬷不是没劝过范夫人,但范夫人不愿管。
返京前,丁嬷嬷就跟范夫人提过,范安松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们妖妖娆娆的,可能会出事,没想到范安松心大,不只收用一个。
大户人家少爷收用一两个丫鬟不是什么新鲜事,问题是,你有本事收用,就得有本事收尾是不?
没的整日让这两丫鬟闹腾,搞得自己都不想回屋,这算什么?
范夫人笑盈盈的等着周姨娘往下说,周姨娘噎了下,秀樱她们几个这几天会闹腾得这么凶,有她的推波助澜,可她没想让她们扯上冬青。
周姨娘暗恼秀樱几个人自作主张,想藉范夫人之手教训她们,省得她们忘了自己是何身份,怎知范夫人竟要抬举她们?
“周姨娘可是还有什么意见?一道儿说出来,咱们也商议下,别到临了,再去跟老爷告状,说我苛待了松哥儿。”
周姨娘讪笑着,脸上火辣辣的,她以前就用这样的手法,让丁氏吃过好些闷亏。
“没,没有了,只是担心松哥儿的婚事。”
“嗯,说来松哥儿也不小了,翻过年就十六岁的少年郎,是该急了。”范夫人边说,边接过丁嬷嬷端来的茶盏。
周姨娘笑了下,“可不是嘛!”
“不过他前头还有柏哥儿。”范夫人淡淡的提醒她,范安柏是长子,她都不焦急他的婚事,周姨娘一个妾室焦心什么呢?
周姨娘大恨,心想,若不是那两个老家伙当年护得紧,她的松哥儿才是长子!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范安松是庶子,是次子,范安柏的婚事都还没着落,他急什么呢?
“虽是如此,但大少爷的亲事有老太爷掌眼,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才行,松哥儿才学不如大少爷,这亲事自然不敢跟大少爷攀比,妾身想,早早打算起来较好。”
范夫人点头反问:“那依你看,松哥儿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好呢?”
“这……”周姨娘顿了顿,心下猜疑,丁氏这是探自己的底吗?
“姨娘现在说不上来也不打紧,回去好好的想想,要给松哥儿挑个怎么样的媳妇儿,我也好找人打听去,省得老爷说我不关心松哥儿。”
周姨娘陪着笑,一双保养得宜的素手,却是紧紧的绞紧了手里的绣帕,范夫人问了范安兰的情况后,就让周姨娘退下。
丁嬷嬷亲自把人送出去,回来就见范夫人冷笑一声,“她打的好算盘,她的儿子惹出事来,就推我去给他们母子收尾做坏人,休想!她想打发人,我就偏要把人留下来,天天在她儿子跟前晃悠。”
“看周姨娘的意思,松哥儿的婚事要落在您身上?”
范夫人似笑非笑的道:“我是嫡母,不落我身上,难道真由着她一个姨娘去操办?松哥儿一个白身,没功名没差事,什么样的人家会把闺女儿嫁给他?”
“您打算……”
“他年后要回老家读书去,老太爷怕是要逼他考个功名,有个出身,再来说亲,咱们不急,自有人急。”范夫人迟疑问:“她不知道松哥儿年后要回老家?”
丁嬷嬷闻言不禁也迟疑了,“知道吧?”
“你帮我记着,好提醒她一声,省得到时临要出门了,什么都没准备,又要怪到我身上来了!”
丁嬷嬷应诺。
午后范安柏果然实践诺言,带着弟妹去后园逛,范安阳对院子里养的动物没什么兴趣,可架不过范安岳闹腾,只得开口讨了只小狐狸来养,范安岳也如愿以偿,要了一只狐狸,一只猫,两只狗,他本来还想讨松鼠和野雁,被范安柏否了。
虽然讨要这么些小动物,却是不能带回院子去养的,只让他们在小院里跟自己的宠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