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丁老夫人听了外孙和侄孙的请托,笑着应下,还有些不高兴的戳着杜云寻的额头,“瞧瞧你啊!这可是你院子里的事哪!怎么他们比你还急?”
杜云寻难能与女性长辈相处,被老太太这般拉在怀里抱怨着,闹了个大红脸,吶吶的看着哥哥和范安柏三兄妹,希冀他们帮他解围,杜云启看着弟弟染了彩霞的玉颜有点震惊,从没见过他弟羞红脸,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儿无法回神,范安柏浅笑淡然看待,范安岳只见过这位表哥兼师父板脸训斥,或似笑非笑的嘲弄他,没见识过这般呆萌的样儿,他小子坏坏的笑着看好戏。
倒是范安阳有点义气,不过她被男色所迷,有点难以自拔,幸好丁家姐妹们及二夫人她们都不在,不然只怕杜云寻会气死。
“外祖母,复常哥哥身边的人换过一茬又一茬的,他哪儿知道,有人尽心侍候是什么感觉啊?子守哥哥和我哥他们都知道,有心腹,使唤起来得心应手,做啥事都方便,所以他们替复常哥哥急,复常哥哥自个儿却不知道急呗!”
丁老夫人听得愣了下,松开手让杜云寻逃命去,换把范安阳拉到怀中,“哟哟哟!听听,咱们阿昭这话,说得好啊!谁教你的?你哥哥?还是你复常哥哥教的?”
老夫人对小外孙女的表现略感惊讶,莫说她,就是杜云启及范安岳都愣住了,以前,还没治傻病前,她说话从不曾这么一大串的。
“没人教啊!阿昭自己想的。”范安阳腼腆微笑,“您看嘛!您房里的白芍啊!白芯都会给您做抹额、荷包什么的,还会做香膏给您用,自个调香给您熏香用,我房里的墨香会盯着我睡觉、做功课,砚月会给我衣上绣花,竹香、丁香会帮忙照顾红红和白白,夏莲、瑞雪姐妹会说故事给我听,热了给我搧风,冷了给我添衣备手炉,就是大哥和小路房里的丫鬟,也是如此,什么事都先帮着想在前头,就只复常哥哥的丫鬟没有啊!明知他受了惊吓受了伤,好不容易回家了,服了药要好好歇息,偏生还引人去他院子吵闹。”
这么一长串,似乎不像是人教的,真是她自个儿想的了!丁老夫人暗道,莫非真是佛祖显了灵,令药谷传人将她的傻病给治好了?
杜云寻和范安柏早知范安阳不傻,可是听她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也有点惊讶,因为她平常不这么多话。
白芷见老夫人没说话,忙上来凑趣道:“范表姑娘说的是哪!若不是复常表少爷那些丫鬟不尽心,怎不知道表少爷脱困回来,正需要静养休息,反引人来闹腾。”
白芍也搭话:“几位表少爷求您老人家帮忙,是再聪明不过了,二老爷开口,那些官伢子谁敢不把好的给先送咱家来?老夫人掌眼,必能挑出对主子忠心、侍候尽心的人来。”
第二百零二章 竞艳5
丁老夫人让人去跟二老爷说一声,请他交代官伢子来一趟,把这事交代下去,接着就看二夫人领着她们姐妹几个准备宴会,丁文芙把女儿送过来,自己却是推了这事,理由很简单,家中二老病了,她要侍疾。
王进菀与范安阳同住,当晚就悄悄与范安阳透了底,原来是王进蕗闹腾着不肯回来,被父亲派心腹管事夫妻把她送回来,一到别庄就哭闹上了,求王老太太做主,把她姨娘找回来,又骂嫡母心肠歹毒,害死了她哥哥云云,话里话外暗指若非丁文芙这嫡母设计陷害,她哥哥哪来那么大胆子,做下这滔天大祸,又怪祖父狠心祖母袖手旁观,一个个全都看着她亲哥哥去死。
范安阳无语,愣愣的看着王进菀,说不出一句话,她没见过王进蕗,身边见识过的庶女也就范安兰和范安菊,范安兰在她面前够悍的了,但在长辈面前,可不敢这样说话,她低头沉思,王进蕗是想死?
“我从来不晓得那丫头这么能说会道,啧啧!不过这回她再怎么能说,也没用了,今日我们出门时,祖父和祖母亲自把她送去庵堂,祖母原还想求情,反被我祖父骂了,说若不是祖母一直把王进蕗护着,也不会纵得她目无尊长,连对嫡母也敢顶撞。”
范安阳心道,大姨母说要侍疾,其实因这事心里头不痛快吧?这事旁人无从开解,唯她自己想开,想到大姨母疼她,又对王进菀道:“姐姐多宽慰姨母一些,莫拿旁人做的错事来惩罚自己。”
王进菀点头,奶娘在旁听了暗暗点头,上来建议:“姐儿何不写封信给夫人,也请表姑娘写几个字宽慰我家夫人。”
范安阳想了下让墨香研墨,姐妹两个各修书一封给丁文芙,一早就让人送去王家。
这边厢丁文芙接了信。不禁跟心腹管事丁妈妈道:“不枉我掏心掏肺的疼这丫头,知道我不痛快,还知道写封信来安慰我。”嘴里这么说着,手里攒着的却是女儿写的信。
“范家表姑娘自是好的,就连咱们大姑娘也懂得心疼人了!”丁妈妈眼尖看得清,赶紧把自家姑娘给赞上一番。
“那倒是。”丁文芙心里高兴,脸上的笑容如花,直到丫鬟来报,“夫人,庵里使人来报。二姑娘一直哭闹不休。实在是弹压不住。”
丁文芙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换成冰雪寒风降临,丁妈妈暗自摇头,这曲姨娘真是作死啊!在家一直乖巧听话的二姑娘,与她相处几日。就被她教成这德性。
王进蕗去的那家庵堂,是广陵一地颇负盛名,专收容各家犯错女眷的庵堂,庵里的尼姑收拾人的手段可多了,怎会弹压不住?丁文芙心想,八成是她那好婆婆舍不得孙女儿,不知与庵堂主持说了什么,教主持她们不敢下狠手管教,偏王进蕗闹腾。主持才会派人来通知家里,看家里人是何态度?
丁文芙当下冷笑,去见公婆问该如何应对,王老太爷没想到前一天才把孙女送去庵堂,隔天人家就派人说弹压不住。这是何意思?把人送她们那里,就是希望她们帮把人管好了,她们管得住别人家犯错的女眷,遇上他家这个孽女就管不住?
老太爷当下就将视线转向老妻,老太太扛不住,吱吱唔唔的招了,到底是陪伴自己多时的孙女儿,舍不得她受苦,才特地交代主持一声。
“我哪儿知道,她会闹成这个样儿?”
“你还有话,若不是因为你这老糊涂,那丫头怎么会有那么大胆子?”老太爷活了五、六十岁,几曾被个小辈这样顶撞,老妻对自己的庶出子女就一副恨不得其死,却偏宠着庶出的孙女,嫡出孙女都得往后靠,真当人看不出来?
老太太见丈夫当着长媳的面,这般训斥自己,深觉丢脸,心里暗恼不敢显露分毫,老太爷犹指着妻子数落道:“都是你这老糊涂,才会惯出那丫头的邪胆来,她离家去她爹任上,你掏了多少私房给她带去?你以为她会乖乖的捎给她爹?哼哼!哪!这都是儿子收拾她姨娘的时候,从她屋里搜出来的。”
老太爷手一扬,一个黑钿填漆的木匣子落在老太太面前的桌几上,老太太和她身边的嬷嬷脸色俱变,老太太不敢相信的喃道:“她全昩下了,没给她爹?”
老太爷原待再说什么,丁文芙却皱着眉打断他,“公爹,福慈庵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呢!”看来老夫妻两这官司还有得打,便想先将外头的事先料理了,回头二老爱怎么吵,都随他们去。
老太太正想着如何开脱,听她这么一说,便抓紧机会:“是啊!是啊!还是先处理这事吧?”
夫妻多年,老太爷岂不知老婆想什么,便让长媳去见福慈庵的人,并道:“让她们不必避忌,好好的管教就是,我就不信,扳不正她。”
得了公爹的话,丁文芙笑着福了福走人,对婆母的哀恳回以爱莫能助的苦笑,老太太只能看着媳妇走远。
丁文芙来见福慈庵的人,来人年约三旬,面貌圆润笑容和善,是为庵堂主持得力助手,见礼后按主次落坐,“贫尼福慧,冒昧打扰夫人实非所愿,实因有一难事,还望夫人赐教。”
“师太客气了,不肖女蒙主持师太不弃收容,原想着过几日便往庵里求见主持师太,不想师太先来了。”
客套说了一番后,福慧师太才道出来意,“若是寻常事,我们能解决的,也就自行办了,只是此事,我们实不好越过檀越家自做主张。”
“敢问师太是何事?”
原来王进蕗不满被留在庵堂里,竟半夜纵火逃走,“庵里众师姐妹怒不可遏,要报官处理,主持师太颇左右为难。”
问明有无人员伤亡,烧毁屋宇多少,丁文芙心里暗骂王进蕗真是个祸害,却得对福慧师太赔不是,又派了管事去查看好帮忙重建房舍安置庵里众人,又使丁妈妈取来银票给福慧师太。权做赔礼。
福慧师太笑吟吟的收下,“贪财,贪财,贵府的姑娘,您看我们几时给您送回来?”
这位烫手山芋还是扔回她自家消受吧!
丁文芙苦笑,“不敢劳驾,我使人随师太回去把她接回来。”
福慧师太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揣着银票心满意足的走人。
这件事自然立刻传到了王进菀耳里,王进菀气得大骂庶妹,于是乎。范安阳知道了。丁家上下也都知道了!
老夫人尤其恼。却不只骂王进蕗一个,连带着把王老太太一并扫进来骂,“我道那丫头怎么会如此胆大,原来是有人纵着她跟嫡母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