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安阳没见到丁文芙,问王进菀,“我娘送我祖父母回别庄了,晚些我随哥哥们回家就好。”她家哥哥也跟着范安柏他们。
“怎不在咱们家住下?”丁筱妍挽着王进菀的手问。
“怕我祖母多想吧!”王进菀是这几天才晓得,曲姨娘怎么有底气敢跟她娘叫板,明明她爹没那么看重她,原来仗着祖母。
早在曲姨娘派人回来接王进修和王进蕗时,她就觉得奇怪,父亲不会这么做。他公事繁重,有时回房倒头就睡,就算是紧张儿子功课,也不会把人叫到任上去,而且只叫王进修一个。
后来知道是曲姨娘自做主张。她也不解,父亲不管后宅之事,不会越过母亲擅加干涉,那曲姨娘又如何敢不经主母同意,就要接她所出的一双儿女去任上。
原来当年她是祖母身边的丫鬟,祖母做主给父亲的,她大概以为有祖母在,母亲便不好驳了她。
来广陵的路上,母亲身边的妈妈与她说了这些事,就是希望她多帮衬着些,既要与范安阳处好,也要在外祖母跟前替她娘尽孝。素来不知愁的王进菀,因为这件事,开始识得何为愁。
老夫人换上一件半旧不新家常穿的衣袍,压茶色宽边条的天青上衫,褐色马面裙,净过脸重上粉,髻上只余支南珠簪子,看来清爽许多,出来见孙女们及三媳妇都在座,忙打发她们回去。“老三媳妇啊!帐子里虽没日头,但还是闷热,你底子弱,怕是受累了,快带十三丫头回房歇着去吧!接下来几日应酬只怕是多不胜数,你可不好病了,把活儿全丢我和你二嫂啊!”
二夫人也道,“方才在二门,媳妇儿就与她说了,想是弟妹孝顺,没看到您歇下,心里记挂着不放心,才会跟着过来。”
“你有心了,快回去歇着吧!”老夫人和二夫人都这么说了,三夫人只得起身,“那就劳烦二嫂了,母亲,儿媳先告退了。”
“欸!”老夫人看着她们母女走了,才对范安阳姐妹几个说:“你们几个猴儿还不累啊?快回房去歇歇,阿昭丫头,菀儿丫头,你们两个就跟着你们五表姐去,午饭也在她那儿吃,要是她招呼得不周到,你们两再跟外祖母说,外祖母绝不偏袒她。”
范安阳哈哈笑,上前抱着老夫人的手臂,“五表姐是二舅母和四表姐教出来的,可周到了!不带您这样的,硬要拐我们开口称她好。”
“哎呀!那就是我不周到喽?”丁筱妍嘟着嘴扠腰佯怒问。
王进菀忙打圆场,丁筱真又不依了,姐妹几个笑着闹着,逗得老夫人与二夫人也笑成团,甫走到院门的三夫人听到笑声,恼怒的回头瞪视着正房门厅,只是隔着穿堂、与花木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丁筱楼一声不吭的越过母亲往外去,三夫人气恼的抓住女儿的手臂,“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一副死人样儿?”
“您想我说什么?”丁筱楼索性不动,立定在三夫人面前问。“您把我的丫鬟派去给姐姐,连知会一声都不曾,既如此,还要我说什么?”
三夫人没想到女儿会为了秋月对自己心生不满,顿时怔愣住,文丽嘴角微动便要上前说话,文梅原想要拦,三夫人身边的嬷嬷朝她微摇头,她疑惑的停下。
文丽并没上前说话,反倒是三夫人身边丫鬟轻声劝道:“夫人,这儿是老夫人门前,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吧?”
三夫人嘴角翕翕似有话要说,最终还是咽下不提。
第二百章 竞艳3
广陵城是湖州第一大城,因此赛舟结束后,远途来看热闹的、趁机来做小生意的,还有参加比赛的,熙熙攘攘,将城里几家大酒楼、客店、饭馆全给挤得水泄不通,好些没那么有名的店家,派了人到这些大店家外头候着,若是有人垂头丧气的出来,他们便迎上去,将人招呼回自家的店里去。
范安柏兄弟几个并未与丁二舅走在一起,而是落在他们身后,来到酒楼外头,丁二舅使身边的管事过来相请,范安柏却是笑着婉拒了。
“范……”
“今儿二舅要请衙门里的人,还有相助的乡亲父老吃饭,我们可不好进去抢了二舅的风头,倒是修伦表哥你们,该进去帮二舅招呼客人。”
管事闻言原本紧绷的脸立时灿笑似花,频频点头,还是范大表少爷考虑周详,范大表少爷背后是范太傅,杜家表少爷们是杜相亲孙,这四位连袂出现,知府衙门里的人就不说了,那些广陵城里的耆老们,不把老爷撇下,巴结这几位才怪。
自家少爷们到广陵读书不久,之前虽随老爷见过些人,不过都没今次这般来得全,管事想到自家大少爷,比范大表少爷还大呢!可说话做事就没人家这般周到!怪不得老爷说,早该把少爷们接到广陵城来读书,也好随他见见世面。
丁修伦兄弟听范安柏这么说,点点头道,“为父分忧是应该的,不过怕是赶不及去见师长了。”
“没事,回头我们帮表哥们在师长跟前说几句好话就是。”范安岳出来刷存在感了,没办法,这一大票表哥们个个人高马大的,衬得他这不到十岁的小豆丁好生悲伤,不趁机说几句话,就要被人忘到天边去了。
范安柏拍拍弟弟的头,“那好。一会儿见了几位师长,就交由你替表哥他们赔不是去。”
其实不过是同窗好友趁着节日在书院外小聚,不想被几位师长们知道了,闹着要这些学生们破费请他们一顿,嬉闹的成份居多,不过师长们是说笑,学生们可不敢等闲视之,甚为慎重其事,选了家清静、干净的食肆包下,专为书院学生请师长饮宴。
这事。丁二舅悉数尽知。原还打算这边宴罢。便带着儿子、甥儿同去赴宴,看到儿子与侄儿同来,管事将范安柏的话说给他听后,他沉吟片刻颌首道:“他考虑得也是。既如此,你们便留下与我一起招待客人吧!”
他的任期虽快到了,但丁家老宅在湖州,与这些耆老乡亲们打好关系,总是有好处的。
知府举宴,座上宾客云集,虽然对范安柏等人没出现有些小失望,不过,今日举宴本意原就不是要介绍范安柏等人。而是要感谢大伙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今日赛舟办得圆满,再说,范家与杜家的儿郎生得再好,也不是自家高攀得上的。倒是知府家的子侄,似乎还有都还没订亲哪!
酒楼后院的一间厢房门口,有个年约十三的丫鬟,抿着嘴左右张望着,似在等着什么,远远见一伙计端着一盘酒菜匆匆而过,忙跑过去边娇声唤住人。
伙计忙着上菜,那有闲空理会她,未等她至跟前,已闪身上了楼,丫鬟见状也想跟上楼去,不妨却叫守在梯前的两名侍卫拦住,丫鬟原待撒娇混赖,却瞄到酒楼大掌柜从账房出来,暗道声晦气,悻悻然转回。
途经厨房外头,听到里头的人在闲聊,她便停下脚悄悄听了一耳朵,待听到今日知府仅携一家子侄同来,那京里来的外甥们都没来,不由微眯了眼,匆匆回厢房去。
门一开,脂粉、胭脂等混杂的香气迎面而来,丫鬟窒了下,拧紧手里的帕子绕过以屏风、箱笼隔成的小间,小间里千娇百媚的花娘们正仔细打扮自己,她总算让她找到人,凑到那似水柔净的女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自然是能攀上谁就是谁了。”拥有净莲仙子美称的花娘朱水净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苦笑。
丫鬟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拧了朱水净的肩头一把,“你有点出息成不?”
“你还想我怎样有出息?”朱水净瞄了左右,见那两位花娘正忙着打点自己,才厉声对丫鬟道:“你爹娘把我们卖到这种地方来,你还想指使我?”
丫鬟略气弱,随即又挺起胸瞪着朱水净,“反正,你赶紧想办法赎出去吧!不然我怕老虔婆就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朱水净冷哼一声,“赎出去?寻芳楼里多少姐妹,你看过那个被赎出去的?”
丫鬟一噎,不管不顾低声嚷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想办法,就算你出不去,也得想法子让我脱身。”
朱水净悲哀的看了她一眼,正待说什么,就听酒楼一名老管事来喊人前去侍候。
一个浓妆艳抹的花娘闻声起身,管事领了她出去,厢房里余下的花娘们便与丫鬟们聊起来,能令这个老管事亲自出动,要知道酒楼的管事近十人,独这老管事是跟着东家老太爷一起兴家的,老太爷去了之后,这老管事原也要荣养,是当家大爷亲自去请他来相帮,又体恤老管事年纪大了,非贵客还不敢劳动他招呼侍候。
“听说今儿三楼是知府宴请宾客?”
“那来的不就非富即贵?”
“你们知道什么?若说贵,能贵得过京里的贵人?”
“知府大人府上不就有几位京里来的贵客?”
“知府家不纳妾,咱们这等身份的,只怕连进门侍候的机会都没有,倒是京里的贵人……”
“哎唷!艳红啊!我说你就省省心吧!就你那残花败柳的模样,还想攀上人家少年郎?”
“李桃,你!”
“我,我怎么?”说着便吵了起来,其他人倒是乐得看热闹,朱水净与身边的丫鬟看了一下,便转回头继续妆扮自己。
不多时,老管事又来了,这回特别指定要请净莲仙子去表演歌舞。在众花娘艳羡的目光下,朱水净走出厢房随老管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