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面对墙,一口口咬着米糕。他背后君宁正在换衣服。
“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衣服传来沙沙的摩擦声,不久,她似乎穿好里衣,又把外裳拽了过去。
“你就这么想要那块玉佩?好吧,我知道那玉佩定是意义非凡,我们在齐氏也能安全些,不过你要明白,我们到齐氏可是去当下人的!下人你知道是要做什么的吗?”
无名想回头,但磨蹭半天,仍只是忍着闷闷的数草杆。
过了半晌,对方才声音带笑地说:“做什么?”
“做牛做马!猪狗不如!”无名刷地站起来,“就算我们有良籍,那也只算是他们家长工,长工是要签生死契的。我们就算死在那儿,也就是去赔个官府销籍的银子。好不容易活下来,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那……你说你想去哪?”女孩好脾气的问道。
“我……”
这倒把无名问住了,之前他人生目标一直都是隐宗四长老,至于现在……
“反正就是男人也能出人头地的地方!”无名愤愤地道。
“要说男人也能出人头地……”
后面的声音仍不紧不慢。无名觉得这么焦躁的自己真像个傻子。
“之前亭国倒是个好选择。亭国一直恪守旧礼,即便近年景王室倾颓,仍未对安陵家有一丝轻侮之意。就是吏治,也是男女官员皆可参政,对跋扈的南尧国也不假辞色。可惜一年前,南尧王姜桓以亭国‘迂腐愚钝,不敬南尧’为理由,硬是发全国之兵对其宣战。不到半年,就把亭国踏平了,王室血脉也屠了个干净。现如今,亭国已成了南尧众王姬们的封地,再没男子参政的说法了。”
“那天子域……”
“天子域要做个平民尚可,若想出人头地,则绝无可能。”女孩断然道,“天子域千年之都,最重血统。卞都随便个看城门的,说不定都是哪个宗室几百代孙。你若要为官参政,没有贵族以上血统,那就想都不要想了。再者……”
无名扁着嘴,听女孩慢慢道:“大厦将倾,近两百年来诸侯之势日盛,景王室早没了天下共主之实。现在它还能存在,不过是没哪位大王有一口气吞并诸国的实力罢了。你真想为这么个,不知明日如何的朝廷效力?”
“那你说,我们能去哪?!”无名几乎是赌气的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不如让我老实嫁人算了!”
“呵……咳嗯……”不知有什么联想,那女孩却憋不住笑出声,后又觉失态勉强清清嗓子。“无名,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发脾气,我这段时间真是太宠你了。”
宠我?!
不过一个豆芽似的小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大人了!
混蛋!
碍于对方在更衣,无名即使憋屈也只能靠揪墙上的草杆出气。
“我这次选择去齐家商队,原因除了玉佩和安全问题,再有便是一年后他们一定会去樊国。也就是整个景王朝最北边的诸侯国,北樊。”
“是……”无名想了半天,“齐家太公的寿辰?”
“不错,齐家太公近年长居北樊边境,他们要去祝寿,不管是哪支商队一年后都定是要齐聚北樊的。”女孩给无名留了片刻思考,接着道,“北樊与草原蛮夷连年征战,气候苦寒,人口凋零。女子多从军,男子不得不担起家业,因此对男子的管束也是最少的。再说士贵两族。听说目前北樊最位高权重的上将军萧戬,早年就是一亡国流民,后来参军后屡建奇功,这才一路高升。如今她已列武将之首,娶长王子为夫,好不风光。”
“那也是个女的……”少年小声嘟囔。
“无名……”
一只小手搭在肩膀,无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正落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他忽然感觉这丫头真是狡猾,每次要说些漂亮话时,她都这么看他,然后,自己就像着了魔似的,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我曾说过什么?”
“你——”嘴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名看着那双清澈,温暖却坚定的眼睛,喃喃地说,“让我信你。”
“那就信我,跟着我。”覆上少年的手,君宁笑得很浅很淡,却让人安心。“若君求富贵,我便许君金银广厦。若君求权势,我便助卿拜将封侯。我君宁既然说了便一定会做到。你且信我。”
被覆着的手仿佛烧了起来,他想抽出,却又有些舍不得。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手,继续整理仪容,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说是就是吧……”无名内心唾弃自己不坚定,再一次向‘甜言蜜语’屈服了。
不过,要说北樊倒也不赖,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抬头瞟了一眼君宁,无名忽然像被雷劈一样呆住了。
“你……你……”
“嗯?怎么了?”女孩毫无自觉的问道。
“你——”无名憋了半天才找回声音,“混蛋!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其实就是个男的吧!”
“……哈?”
☆、两兄弟
君宁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望了望周身打扮,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这个妆啊!”一边给自己扎了条未婚男子的单辫,君宁一边笑着说,“别着急,等下你也有份。”
“什——”什么我也有份!谁能告诉他对面的清秀男孩到底是谁啊!
坐在对面屋角的“男孩”与君宁之前也仅仅有五六分的相似。
眉毛好像浓了些,眼睛细长了些,鼻梁高了些,脸颊好像更消瘦了些。皮肤上了层粉微微发黄,失去了原本的的莹润通透。再加上发型改变,要走在路上,与她不熟悉的八成便错过了。
“过来,你的脸也要改改。”
女孩强硬地扳过他的头,将一把锋利的青铜小刀贴在他眼皮上。
本能的一抖,他险些就要反抗。
“别怕,相信我。”
如同咒语一般,少年撇撇嘴,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君宁珍重的捧着他的脸,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小刀在眉毛上来来去去。不一会,细细的,带着香味的粉擦在面颊上,让他一阵别扭。
等了许久,就在无名几乎睡着的时候,女孩捋了捋被她重新打理过的头发,笑着说,好了。
端过一碗水,无名皱眉看着水中模糊的倒影。
——唔眉毛,眉毛似乎规矩了,不再像杂草一样四处疯长。
眼睛……好像变大了?不,这一定是错觉……
还有肤色……
长年被取泥人,炭球,黑狗娃等等各种外号的少年,痴呆状地摸摸自己的脸。
虽然说不上什么肤白胜雪,但颜色已是普通的偏暗,再不会一到黑夜就看不到个人影了。
“你这是什么妖术!”
“噗——哈哈,不过是化妆罢了。”君宁满意地点着头,收起瓶瓶罐罐。“或者神棍些,你要称之为易容术也可。”
“易容……”无名又忍不住想摸自己的脸,虽然有些别扭,但的确极有效。
“我们曾被远远看过相貌,不排除对方有目力好的,拿我们画像寻人。幸而你我年纪尚小,长相一年一个样,等到过段时间,妆就可以慢慢卸了。”
“不过……你这身打扮……”无名十分难以接受地指着君宁的装束。
这点君宁倒能理解。就像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女扮男装还能称一声帅气,男扮女装就大多被说变态了。于是,她大义凛然,又苦大仇深地说了句。
“一切,为了活着!”
无名信服。
隅中时分,一对少年“兄弟”站在齐氏大门前,递上木牍。
“惠阳齐氏当铺掌柜远亲,尹氏兄弟请为东家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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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齐氏大宅里,君宁意外有种回到前世货运码头的错觉。
牛车、驴车来来往往,到处充满了牲畜的尿骚和帮工们的汗臭味——这与之前想象的富贵人家深宅大院未免差距忒大了些。
为他们领路的是一名青年女子,不过二十上下,脖颈以下缠着厚厚的布条。女子表情僵木,身着灰色葛布深衣,外面披了件驼毛大氅,行走如风且极端少话。除了刚进门时自称姓田,是惠阳大宅管家外,就没再吐过半个字。
两人先被领到靠宅门一间小房子里,除去衣物,检查身上有无奴隶的烙印。烙印一般都烙在上臂或后背处,这就看出君宁最开始选择女扮男装的好处了。
钻女人不屑扮成男子的思想空子是一方面,再者身为“男子”,还是士族,最起码的体面还是要给些的。二人只是除去上衣,露出上身、双腿,由一个年长的仆夫检查了下,便就通过了。这要是女人可就没这么多讲究,定是要脱光看个遍的。虽然被个老男人检查有些别扭,但万幸君宁还是幼儿身材,胸前半点料也没有,倒也不怕看。至少比让无名被脱裤子看光,或是双双暴露来得好。
纠结的身体检查总算勉强熬过,出来时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决定让此事从此腐烂在记忆最深处。
田管事带着他们继续在如市集般嘈杂的前院走了一刻钟,三人终于进到相对安静的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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