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似乎句句都在夸君宁,但那话里话外,怎么听都让人感觉不舒服。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齐潘语气不善地叫道:
“小儿,你且抬起脸来。”
君宁无法,只得抬起头。其实经过易容,她现在相貌只能勉强算清秀,绝对和美人沾不上半点边。至于身材,那是天生的。她之前不是生病受伤就是逃亡,还能指望她身宽体胖不成?
看见齐潘的那刻,她多少明白了对方怒气的由来,不由暗叹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齐潘其实相貌生的颇好,浓眉星目,再配上长期养尊处优所带来的贵气,颇有些明烈英丽之感。若说比较悲剧的一点,就是这位东家长得颇为肥美,说好听点那叫珠圆玉润。若放在早几百年,怕是提着灯笼还想求娶这样健壮的夫郎,但放在好女爱细腰的今天,他这相貌身材,未免就太不风雅。
怨不得他屋里屋外侍候的,不是五大三粗,就是面容平淡,与他们比起来,君宁的确算是个“碍眼”的美人了。
“看小儿这相貌身段,言行谈吐,怕原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家子。若到我这儿做些粗活累活,岂不生生委屈了他?”
“东家说的是,听说这小儿还是个士族之子。”白术笑眯眯地在旁边补刀。“要是给咱们白身做长工的话,可真是折辱了。”
“少东家说笑了。”君宁赶紧回道。即使知道事情怕是不好,也总是要努力挽救一下。“小人母亲原是县里私塾先生,生活清贫,小人也只平日跟着略识几个字罢了,绝对说不上是贵家子。做饭洗衣,缝补洒扫,小人平日也都干的。若能跟随东家车队,小人自然会尽到长工的分内事,定不会偷懒坏了齐氏的规矩。还望少东家看在范掌柜的份上,给我兄弟二人一个机会。”
“那——”齐潘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白术。
“少东家,不然这样吧。”白术向前俯身,又在齐潘耳畔低语一番。
“嗯……既然你说你是个能吃苦的……”齐潘不怀好意地瞅了下方身材纤瘦的君宁一眼,怎么看怎么气闷,“那正好前院谷场里新进了一批麦子,你且在明日前都磨成细粉,那我便做主留下你。”
“阿拙……”枯站许久的无名终于忍不住,不由拉了拉君宁袖角。
君宁的身体,一起长大的他最清楚不过。别说是拉石磨磨麦子,就是原来在太阳下扎一个时辰马步她都能中暑晕倒。那少东家明显就是故意刁难,而叫白术的侍儿则更是恶毒。
他真的开始怀疑千辛万苦留在齐家到底值不值得。
“诺。”仿佛没感到无名的担忧,君宁向上首齐潘行了一礼。“拙定竭尽全力,不负东家所托。”
“哦,你这兄长便留下来吧。”齐潘目光在无名身上转了一圈,“我观他粗手大脚,倒像有把力气的。商队正好还缺几个干杂活的粗使僮使,他就直接留在柴房劈柴好了。”
这是怕他们后悔跑了吗?君宁暗中寻思。
不过今日才萍水相逢,竟就这样提防着他们。这少东家的心眼,真是比想象的还要小。
告辞了少东家,君宁由紫苏领着回到闹哄哄的前院。
前院里真是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大冬天里不少壮妇还坦胸打着赤膊,露出黑黝黝的奶·子,粗壮的大腿。君宁感觉自己的下限又被刷低了。
紫苏以手帕掩着口鼻,一脸厌恶地左拐右拐,将君宁引到一堆麦秆隔出的小院。指着角落里足有十几袋的谷物说道,
“这便是你今天的活计,那边是你要用的石磨。明日鸡啼前都做好,我会代东家来验收的。”
“诺。”君宁躬身,“哥哥慢走。”
哼了一声,少年扇了扇鼻子,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待他走远,君宁回头,面对摞得像小山一样的麦子,还有近百斤,要健壮驴子才拉得动的石磨,头痛的叹了口气。
“唉,生活着实不易啊……”
====
第二日破晓时分,天才蒙蒙亮。镇上宵禁已经解了,但劳累一天的帮工们大都还处在梦乡之中。
小稻谷场里石磨隆隆转了一夜,黎明买醉归来的人们晃晃悠悠提着酒坛,挤进黄泥垒成的低矮窝棚,脑袋一沾上通铺便睡了过去。
原本管着小谷场的栗母昨日被少东家放了假,于是拿着新发的工钱去赌了两把,可惜手气不佳,险些输个精光。唯一剩的几个钱只够买几斛烧酒。北边蛮子们的烧酒的确够劲。没几口就喝得她醉眼朦胧,浑身烧起来似的热。
回到每日呆的小谷场,栗母使劲揉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呦,谷场里何时多了个娇俏的小郎君?看这细皮嫩肉的,可比那窑子里的小倌水灵多了。
栗母混沌着脑袋,感觉下腹一阵空虚,忽然就想试试这送上门来的小东西的滋味。
“嘿嘿,宝贝,这可是你自找的。”栗母眼睛溜了一圈,周围一片寂静,她的贼胆便愈发大起来。
君宁正推磨推得半死不活。眼看天就要亮了,这最后一袋谷子也已经磨了一大半。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当驴子的潜质。正犯着困,君宁感到两只大手一下从背后绕过来,随后肩膀一紧,她便被禁锢在满是酒臭和汗味的铁臂间。
“小美人,怎的半夜跑到姐姐院子里?可是深闺寂寞,来找姐姐一起乐一乐?”说着女人的嘴巴就像只母猪一样冲女孩衣服领子里面拱,手也不规矩地摸上女孩大腿。
君宁头皮一麻,感觉湿热的浊气喷在脖子上,顿时一阵恶心。还没待她做什么,便听见谷场外面一声大吼。
“登徒子,你要对那小美人做什么!?”
这……
君宁黑线。
说是英雌救美,怎么感觉更像第二个流氓登场?
作者有话要说: 登徒子出场,无名快去咬她~~
☆、阴阳谋
话音刚落,君宁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接着一着气势汹汹的直拳从旁边招呼过来。
女孩无语的闭上眼睛。
“嗷——”果然,不一会就听见某“义士”的惨叫声。
“小杂种,让你坏姐姐好事!”女人骂骂咧咧地嘟囔着。都说酒壮狗熊胆,栗母现在就像只发疯的狗熊,管他三七二十一,敢挑衅老娘,先揍死你再说。
挟着君宁,栗母对那女子一顿好踹,于是脚下随之传来一叠声的嗷嗷叫。
“唉……麦子快磨不完了。”女孩忧桑地看了眼天色,随即抬起脚,狠狠向女人支撑身体的脚尖跺去。女人嗷的一声,未等她反应过来,君宁屈膝半蹲紧接着一使巧劲,将比自己高出近一倍的女人来了个过肩摔。
“……没想到十年来第一次用到防身术,竟是用在女人身上的。”
给摔得七昏八素的女人来了记手刀,女人便彻底晕死过去。
“嗯……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蹲下身,女孩戳戳鼻青脸肿的“义士”。她身上穿的不错,或许是商队里哪个小头目。不管怎么说,救下她对未来也没坏处。
被女孩戳了两下,义士哼哼着转醒,迷迷糊糊地向“美人”伸出手“小宝贝,别害怕,姐姐马上来救你了~”
抽抽嘴角,君宁还没说什么,就看女人脸一歪,又昏睡过去。
“嘁,真是没用。”女孩撇了撇嘴,将栗母和另一名女子连拉带拽地拖到旁边麦秆堆里,并排躺在麦秆上。“等我先把麦子磨好再来处理你们。”
一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随着鸡啼声响起,紫苏打着哈欠裹着件厚厚的羔羊绒披风,不情不愿地蹭进稻谷场。
“小儿,你那麦子可磨好了?已到时……辰……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昨日还堆成山的谷子,今天就成了一袋袋整齐码放的面粉。紫苏仔细打量了一下君宁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你、你一定是找人帮忙了!”少年指着她,尖叫道,“没错,要不然不可能单凭你就在一日内磨完所有谷子!”
“这位哥哥,说话是要讲根据的。”君宁伸出两只手,手上鲜血淋漓,显然是磨起泡后又磨破了,简直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其中右手上似乎还曾受过其他伤,新伤旧伤纠结在一起,更加惨不忍睹。
紫苏长年跟在齐潘身边,哪曾见过这些。一看那手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快些拿开,没的污了我眼睛。”
君宁慢悠悠收回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紫苏哥哥,阿拙一天一夜未睡,只记着少东家吩咐,将所有谷物磨成细粉。哥哥不体恤阿拙为主尽心便也罢了,怎的冤枉小弟是找人代劳?那岂不是将阿拙对少东家的忠心都当了笑话?”
紫苏用帕子掩着嘴,努力不去看她鲜血淋漓的手。
跟在仲郎少东家身边这么久,他哪能不明白东家就是不想让这小儿好过?所谓磨麦子也不过是故意找茬,想有个名正言顺惩罚她的由头罢了。现如今麦子磨好,这要让她顺利完成任务,那倒霉的就不是尹拙,而是他自己了。
一边寻思着,少年一边眼神乱瞟,忽然看见里院麦垛后隐约露出女子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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