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君之赋 (镜回)

　　“罢了！”老掌柜掀起眼皮瞥了女孩一眼，“若想作假，到城北葫芦巷五两银就能买到个官籍。这年头横死人无数，随便在哪个乱坟岗转一圈，隔日那死人他就‘活’了！你今日非要入齐家，或有避祸之意，但对那枚玉佩，也并非断了念想。”
　　叹了口气，老妇停下笔，“那玉佩一看就非凡物，到底出自你家，你若真想拿回，那便去吧。”
　　“掌柜您看得倒通透。”女孩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妇，“拙，谢掌柜成全。”
　　掌柜瞪了女孩一眼，把木牍从栏杆内塞出去，转过身不再理她了。
　　对她施了一礼，君宁拿起木牍和银子，走出大门。无名也从阴影中站起，一同离去。
　　“哼！这小丫头！”老掌柜气哼哼地嘟囔，“却是比商人还奸滑，半点不肯吃亏。不过……”
　　眯起浑浊的老眼，老妇喃喃地说“可是我眼花了？那小郎君怎的像之前在哪儿见过一般，忒地眼熟！”
　　摇摇头，老掌柜想不起便不再想，拿着筹，一点点算起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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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是怎么回事？”
　　无名化身背后灵，君宁想装做没听见，他便一直在她耳旁念叨。
　　“玉佩是怎么回事？玉佩怎么回事？”
　　晓是君宁好耐性，也实在被磨得不行，没想到无名还有唐僧的潜质。
　　“玉佩……”
　　“玉佩是外公给的，一块石头而已，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还不如卖了的好。”
　　现在在无名面前，君宁的面瘫笑越来越少，大多时候她都维持着一张扑克脸，或发呆脸。当然，在气急了的时候，她反而会露出金光光闪闪，普度众生般的笑容。
　　无名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女孩表情——嗯，还在可接受范围——于是胆子就愈发大了起来。
　　“那老妖怪临走时给你的，能仅仅是块石头那么简单？你莫要把我当傻子耍！”无名撇着嘴，哼哼道：“还有那三十两银是怎么来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无名——”君宁很郑重的停下身，看着少年眼睛道。
　　“干、干嘛？”小心肝一阵乱跳，不是羞涩，是吓得。
　　——该不会又要把他当奶娃娃训吧？！
　　“你有没有听说过……太罗嗦的男人，是会没人要的。”
　　“没……”
　　再次被气了个倒仰，无名险些又要发飙——当然，在看到女孩进去的店铺之前。
　　——脂、脂粉店？！！！
　　没有错，君宁大摇大摆进去的，就是明晃晃的脂粉店。这脂粉店显然还不太差，来来往往的，看起来大都像士贵族家的夫眷。
　　但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女儿家，跑到脂粉店里干嘛？要知道就算在隐宗里遵循古风，一直由男子继任门主，但也绝没到女子要涂脂抹粉的地步。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性：这该不会要给他买吧？
　　无名脸有些热——他把这归结为发烧，因为某种自己都说不清的心理，他磨磨蹭蹭地挪进了脂粉店。
　　“这种——对，就是扑面用，能使肌肤变白的豆粉，还有画眉的青黛。嗯……胭脂要浅绯色的，发油发带什么的也给我拿一点吧。”
　　因为店铺大多面向的是士族以上，所以现银也可以在这里通用。
　　君宁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东西，花了二两银子，又顺便在附近买了点糕饼谷物，拎着还在神游中的无名回他们寄住的窝棚去了。
　　然而，刚出城门，却发生了个意外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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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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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女孩想了半天，才叫出名字，“噢，是若木对吧？”
　　脏兮兮的小男孩还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他蹲在城门边，胆怯地瞄了瞄衣冠整齐的君宁，半天才道：
　　“回贵人，若木正是俺名儿。贵人是……”他寻思了半天，实在想不起，只好更加小心地说：“俺这有些机关小物是阿姐亲手做的，若能入贵人眼，就都给您了……”
　　君宁看看破草席上的物事，还是之前的小机关玩具。就算放在现代也是极精巧的，能做出这些的的确是人才。
　　不过，让她都拿去——是什么意思？
　　君宁的沉思，显然没给摆摊男孩任何正面的联想，他忽然跪下，开始给君宁重重地磕起头。
　　“两位贵人，俺知道错了！您要打就打俺，莫要再打阿姐了！”
　　说完男孩就开始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周围有出城的，顶多也就瞟一眼，像没看见似的走了。
　　那小儿浑身褴褛，连良民都未必是，反观君宁二人衣着体面，怎么说也比那小儿强了多去。
　　这世道就是这么现实，当日君宁因穿的破旧被追的像条狗也无人问津，今日也因扮相较好，就算“以大欺小”也照样没人管。
　　男孩嚎得嗓子都哑了，无名在旁边目光都快把她扎成个筛子。
　　君宁觉得，这次可真是冤枉死了。
　　“小儿，你误会了，我……”
　　还没说完，就看到城墙根蹲着的一群饥民里，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提了条木棒跑过来，一言不发地就往他们的方向砸。
　　喂，现在的世道要不要这么暴力啊！
　　纵使伤势未愈，毕竟在隐宗里练了这么多年，无名一伸脚便给那人绊了个马趴。
　　无名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当年在外边流浪时，为了块烂饼和乞丐掐架的事多了去了，当下就要朝那人脑袋上再补一脚。
　　这脚踹实了，那人不死也半残了。
　　“别别，她是俺姐！”小男孩扑上去，像之老母鸡似的护住女孩后脑，“要打打俺，阿姐她真是不能再打了！”
　　这么一说，君宁才想起来，地上躺着的脸上青青紫紫被揍成猪头的，不就是当时陷害自己的少女吗？
　　短短七八天没见，不但瘦成了一把骨头，那张脸变形得就算摆在她亲父面前怕也认不出来了。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君宁不是圣母，自然没有人家害了自己，还为她可怜的意思。联系前因后果，八成是当日想靠踩她上位不成，反而遭那些城中地痞记恨，这少女在城里混不下去才跑出城来。
　　若按常理，就算丢在这里不管她，那少女想必也活不成了。不过若木——
　　她忘不了在她走投无路时，男孩冲出来说的那句话。
　　他救了她，就算是他长姐自己造的孽，但毕竟在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情况下，他选择了自己的良心，并也因此落得食不果腹，任人追打的下场。
　　若眼前少女一死，显然男孩也活不长了。
　　在这世道，那少女有些手艺尚且忍饥挨饿，若她死了，若木一个弱质小儿，怎么能在乱世求存？
　　别说让君宁来照顾，现在他们自顾不暇，哪还能分精力再添负累？
　　但要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小儿仍在那里呜呜哭泣，少女还是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般。
　　没有能力时自不必说，但此时她有能力却视而不见——
　　他是个好孩子，在这恶世道难得一见的好孩子。
　　就算不能保他一辈子，但也绝不能让他折在自己面前！
　　“你这些小物倒也新奇，我在城中就听人提起过。”君宁随手拿了几个，放在袖中，“但我身上没带散钱……这样吧，这里有些谷子你且拿去，要换东西也好，煮了吃也好，却是要护牢了，莫被人抢了去。”
　　小男孩挂着两条青鼻涕，呆愣了一会，直到君宁把谷子放到他怀里才反应过来。
　　“谢贵人大恩！谢贵人大恩！”
　　男孩连连磕头，都后来抽噎的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不断重复些破碎的语句。
　　“莫要谢我，不过是你一份本心未泯，而结的善缘罢了。”
　　黑色的羔羊裘擦着雪地，慢慢离开。男孩抽搭半晌，忽然抬头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喊：
　　“若木贫贱，没什么可报答贵人的，待俺长大以后——”
　　……可别以身相许。
　　君宁囧囧有神地想。
　　“就给贵人做好多厉害的东西！俺手笨，就让阿姐做！贵人，贵人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君宁挥挥手，并未回头。
　　命如刍狗，朝不保夕，说不定今日相见明日就是一句尸骸。此时说日后，还不如真待到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伪善！”
　　没走多远，就听见阴恻恻的声音飘来。
　　“圣人扮的舒服吗？”
　　“只是不想变成畜生罢了”君宁不斜视，平静地道。
　　半晌，声音再次传来。
　　“你今日的夕食没有了。”
　　“嗳——？”女孩郁闷回头。
　　“剩下的都是我的，你的已经救贫了。”
　　“别呀，还有很多呢，分我一点啦……”
　　夕阳下，少年少女打打闹闹，萧索的荒原中，似乎却也不那么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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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你真下了决心要投奔齐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