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错了什么?哪里来得那么深的厌恶与仇恨,临死都不能释怀?
她以后,还怎么能坦然自若地面对三哥?
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要让她背负?
“不会的……”
玄朗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低头轻吻着她的眉心:“不会的,你是他们最爱的妹妹,不会因此而变的,荣厚与荣勇都是明理的,更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何况还有他在,若是池荣勇与池荣厚真因康氏的死不能释怀,要脑子抽了怪罪到娇娇身上,他不介意让他俩知道他讲理的能力。
还有,挑起事端的五皇子,玄朗不打算放过他了。
原先他懒得真正计较,纯粹是给个教训的心理,原先想着池万林是幕后主使者之一,出演的是他的老婆儿子,虽然看在娇娇的份上,他不能不管池荣厚,但毕竟苦主是他们自家人,不轻不重教训一下就够了,谁让他们的出手令他的娇娇担忧了?
但闹得太大,把池万林也揪出来不太好,毕竟他还是娇娇的亲生父亲,真相大白,未必是娇娇与荣厚所愿,现在么……
他不管了!
总之他的娇娇不能痛苦难过,谁让她难受了,他就要百倍的讨回!
康氏临死都还在诅咒他的娇娇,简直让玄朗不能忍!
阿金派回的手下,也是个没脑子的,回话的时候也不知道粉饰太平,早知道他会一字不漏的复述,早知道康氏是如此变态,他就不会叫上娇娇一起听,连换种委婉的说辞都来不及!
阿金也是,自己赶不回来,也不知道交代下属多点心眼,不看汇报时有没有其他人吗?
玄朗也生自己的气,没事干嘛要荣娇与自己一起在前院书房等信?反正已经派了稳妥人前往,既然不会有事,早点知道与晚点知道有何区别?
至于为了让她能早放心,带她去书房?
话都说在当面,让他瞒都无法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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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沉淀
“三哥,感觉如何?”
“好多了。”
类似轻缓的对答,每天里都会有几次。
之后一阵短暂的无语相对。
池荣厚醒来已几日了,只是身体还太虚弱,勉强能下地走动几步。
春大夫说他虽然受了内伤又没及时医治,不过伤得不算很严重,他年轻底子好,英王府又不缺上好的药材,将养些日子就会没事的。
气氛沉默而微妙,亲近依旧,情谊依然,只是突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知所措,以及因那个不在了的人所产生的无形的局促。
哥哥还是那个好哥哥,妹妹也还是那个好妹妹,兄妹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只是一下子找不到了相处的节奏,哥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妹妹也不知道能对哥哥讲什么。
一个看上去是病体虚弱,不能多说话,另一个是着紧他病体,一心只想让他安神静养。
好象这样,问问身体情况,然后一个或躺着歇息或倚靠床头闭目养神,一个坐在床前,素手执策,静静的陪伴。
以往那些说不完笑不够的亲情互动,都被病体需要静养这个无懈可击的借口掩盖了起来。
……
那天在池荣厚的病床前,荣娇在玄朗怀里默默地流了大半个下午的眼泪,只觉得将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都转化成泪水流了出来,所有的与康氏有关的爱恨情仇,似乎也跟着一并消失。
她没想过要康氏死的,虽然在她与康氏之间,康氏这个做母亲的,除了是她生理上的母亲外。没有为她付过一丝一毫的母爱。甚至在她重生之初,她一度还想能有所改变的,是康氏的冷酷与无情,让她连伸出橄榄枝的机会都没有!
等荣娇明白修复关系是个不可能的奢望后,她就不再做无妄的期待,只想退守在安全的地方,不再为生母所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偏偏事与愿违,树欲静而风不止,康氏三番五次地使手段。她也小小地做了反击。
这次的事情,对方是冲玄朗来的,而玄朗是因为她才与池家有了关系,换言之。若没有她,池府是不可能被人盯上的。就不会有这次绑票,不会有康氏的死。
玄朗没有告诉荣娇全部的实情,在荣娇的认知里,并不知道是池万林与康氏做了最关键的帮凶。原本的目标是她,阴差阳错之下,才会被康氏与池荣厚顶了缺儿。
可康氏却在这件事里。为了救池荣厚死了。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纵使康氏算计过她千百次。却没有真正得逞过,她还活得好好的,但康氏却已经死了。
康氏对池荣厚的疼爱,荣娇知之最深。
康氏与她,淡薄如水,与三哥,却母子情深。
她几乎要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面对池荣厚,满满的自责与愧疚,压得她丧失了开口讲话的能力。
或许三哥现在看到她,就会想起康氏,想起她的死因,她现在就是三哥心上的一根刺,不赶她走已是顾念情份,她若再不知趣,喋喋不休,或许他听到她的声音就会烦,就会无法忍受。
池荣厚却是另一种心情。
他的确无法若无其事如往日般面对荣娇,无法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做他的好哥哥。
悲痛、愧疚、悔恨、自责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尤如在心里烧了一把大火,五内俱焚。
只好借着伤病,暂时做了鸵鸟。
只不过与荣娇想的不同,他的无法面对,原因是在康氏,却不是因为康氏之死。
他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坎儿。
池三少从来不是蠢笨之人,有些事他没有多想,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怀疑自己最亲的人,甚至有时会下意识地忽略了昭然若揭的真相,只因为不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如此的不堪。
福林寺种种,地牢种种,康氏的言语字间,以池荣厚的聪明与透彻,事情的真相不难猜测,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如此残酷。
那是亲生的女儿!是他的亲妹妹!
他整个人都懵了,虎毒不食子,父亲与母亲,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娇娇是个女孩儿,清白名声是何等的重要?就算玄朗再爱重她,不在乎这些,做父母的,能眼都不眨地将亲女儿推出去做诱饵做试探的筹码?
疯了!简直是疯了!
偏偏他竟没有立场指责,因为母亲是为他而死了!
纵然她有千错万错,母亲是为他挡刀,是为救他而死的!
纵然她死前还不知悔改,偏执地认定娇娇是克星,可他又怎么能忘了她满身是血,在自己怀中咽气的临终情形?
池荣厚觉得自己要疯了……甚至陷入了思维的怪圈,他想,若是他争气些警觉些,阻止了母亲的福林寺之行,或者他不心存天真,以为母亲总有接受妹妹的可能,硬要改变她俩的关系,泾渭分明老不相往来,也好过如今的阴阳两处生死相隔。
他想,若是他在福林寺不喝母亲泡的那杯茶,若是他看到母亲被挟持时能不过于自负,又首鼠两端畏首畏尾,想凭一己之力脱困,若能及时出声喝问呼救,惊动了寺里的其它人,事情会不会就不能继续发展?
甚至,若是他能躲开刺来的刀,不需要母亲以命来换,也不会是眼下这般难受的局面……
他想跟妹妹道歉,想对妹妹坦承自己的过失,眼前却总会浮现出母亲浑身是血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要自己答应从此远离荣娇……
池荣厚就这样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油里炸,似乎没有什么能救赎。
他无言,荣娇也无语,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却又透着微妙的默契,看得玄朗暗中叹气,虽然心疼荣娇,对池荣厚也有一份怜惜,索性不去干涉,给些时间与空间,让他们兄妹整理心情。
这场风波,开始就是秘而不宣的,除了少数的知情人外,外界并不知晓。
池夫人康氏的去世令人些许的意外,亦在情理之中,毕竟她都足不出户养了大半年的病,秋日主杀,换季时节最难将养,一个不慎,病重不愈,也是符合常理的。
因有婆母在世,康氏的丧事办得较为低调。池二少荣勇远在边境,军务在身,未能回来奔丧。
出殡当日扶灵柩的是池大少爷与池三少爷。人生三大惨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占了三惨之一的池万林,在康氏丧事之后就病倒了,没几日就上书告退病养。
与池副尚书的告病相比,众人更关注的是英王的婚事能否如期举行——
池夫人康氏病逝,英王未婚妻池大小姐丧母,是要按礼依旧例守孝三年,还是会趁热孝在身,即刻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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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缓
为康氏守孝三年?
玄朗表示不可能!
康氏已死,死者为大,他不会再追究,若要为此再拖三年,想都不要想!
娇娇头上还悬着把随时都能落下的剑呢!他不可能为康氏耽误大事。
早在池荣厚甫一救出,还在昏迷不醒之时,他就已紧急传书给了百草城的池荣勇,在他眼里,池二少是更靠谱更明理的,话语权更大,对荣厚与荣娇的影响更重要,况且出了这样的事,池二少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内了解全部的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