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他不会管,储君迟早得立。异母的兄弟当然不如儿子亲,不过,若儿子没用,少一两个也没事。济深就是最好的磨刀石,先从他手里试过淘汰过的,才有资格。不是吗?
……
“殿下,已经确认了。”
阿金肃然的表情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人手都安排下去,随时可以行动。”
“动吧,尽快。”
玄朗神色平静,“内情不必说了,把人平安救回。”
池万林的背后是五皇子,康氏突然起意上香还愿,池荣厚母子被江湖人掳走,所在的那处庄子的主人七拐八绕地能与五皇子扯上关系……这些,都不必让小楼知道了,她只需知道她的三哥一定能平安救回就是。
至于其他的人与债,自有他来讨。
……
两日的时间很短。只是牢房下的小窗子开过两次而已。
池荣厚觉得不能再等了。
这两日,母亲的情绪非常的不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清醒的时候嘴里就喃喃低语,不停地咒骂着父亲与杨月儿,间或着含糊不清的诅咒着什么,要么就是紧紧地抱着他,流着泪一迭声的说着对不起,要么就是疯狂的砸门,嘶吼着让对方放他们出去,力气大的连两只手都撞砸得血肉模糊。
照这样下去,不消两日,她会疯掉的……
而他的内伤若不医治,只靠自己调息,是不可能好的,只会愈来愈严重。
看来,不能坐等玄朗了,能不能出去,或者对方是什么人,至少他得试试。
从关到这里,除了每日的饭与水会准时送到,还没有人讲过一句话,不管母亲怎么骂怎么喊,不论他用什么样的语气询句,自始至终,就没有人回应过只字片语,就连那送饭的那只手,仿佛是属于聋哑人一般。
早在给了康氏两日之期时,池荣厚就将草堆挪到了门附近,趁着每日精神好的时候,仔细地研究着那扇门,思量着破门的方法。
他的靴筒夹层里藏着一把极短的匕首,细窄,短得不过指长,却是削铁如泥的好东西。他平素一直带在身上的,不知是藏得隐蔽,对方搜身时马虎大意忽略了,还是对方自恃地牢难出,根本就没有搜查。
他的手指掌心不止一遍地摸过这扇门,每一道缝隙都没有漏掉,这扇寸厚的木门,假设门外有守卫,他没把握在不惊动人的前提下将门破坏掉,但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将门上的那扇小窗开得更多大一些,或许可以试着爬出去?
他不确定。
却总得一试。
牢里不知白昼与夜晚。
池荣厚不知道逃出这扇门后等待着他与康氏的是什么,却还是俯在康氏的耳边,小声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然后吃完饭后小心翼翼开始了行动。
一切都顺利得超乎想像。
他借助那把小匕首,居然带着康氏逃了出来。
外面居然没有守卫!空荡荡的走廊里,墙壁上的油灯,隔了老远才燃着一盏,豆大的光影飘忽摇曳,空暗的渗人。
池荣厚来不及多想,一手半扶着康氏,一手握着匕首,神色警惕地顺着台阶迅速往外走,地牢不是很大,一路上也没遇到半个人影,俩人几乎没用多少功夫就出了牢房。
居然是夜晚!
外面隐约是一座院子……池荣厚站在门边的阴影处,是个阴天,没有星星,他仔细辨认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企图找出一个更安全的方向……耳边隐约传来喊叫着……
一阵脚步声突然象从地底上冒出来的似的,有人过来了!
池荣厚顾不得多想,拽着康氏闪在阴暗的角落里。
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杂乱的七嘴八舌:
“混蛋!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老子哪知道?现在还有功夫废话?”
“快!赶紧的,将人带走!”
“顾不上外头了,快点!晚了来不及了!”
“等下,门怎么开了!”
有救兵来了!
池荣厚下意识地就认定是玄朗的人到了,忙示意康氏不要出声,小心地一步步往外退去,却不想康氏脚底下一滑,软底的绣鞋踩在了枯枝上,脚掌心一痛,情不自禁地就唉呀了一声!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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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哀痛
蓝色的绸被,绣着湖蓝的绣球花。
池荣厚静静地躺在枕头上,脸色苍白,俊眉紧蹙,睡得极不安稳。
静悄悄的空气里混着淡淡的药膏与安神香的味道。
细微的脚步声,轻得如微风吹过树叶,然后是栾嬷嬷压得很低的嗓音:“姑娘,嬷嬷拿了些吃的过来……三少爷怎么样了?”
“还没醒。”
荣娇软糯的声音:“春大夫说最快要明天早晨……”
“那就好……春大夫医术高明,还有玄公子在,不会有事的,三少爷福大命,一定没有大碍的。嬷嬷守着,你先用些餐饭,可好?”
从三少爷救回来,姑娘得了信后,就亲自守在这里,茶饭不动。这样下去,可怎么成?三少爷没回来,姑娘跟着煎熬,本就吃不下睡不好,全凭一口气撑着,再这么熬下去,别三少爷没醒过来,姑娘倒先累病了。
“嬷嬷,我吃不下。”
荣娇小脸苦苦的,眼睛涩涩的,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压抑。
“……那就喝点汤,好不好?”
温柔低缓的声音饱含着不容错失的宠溺。
是玄朗。
他的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你回来啦?”
荣娇起身,先前的兵荒马乱他一直都在,不过是还有一些要善后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才暂时离开去了前院书房一会儿。
栾嬷嬷也上前见礼,极有眼色地让人又拿了一副碗筷,“……沙参乌鸡汤,炖了两个时辰。姑娘,殿下也一直忙着没来及用餐……”
……
鸡汤似乎很烫,热气熏得荣娇的眼睛浮起一层蒙蒙的雾气,栾嬷嬷精心炖煮的汤,味道很鲜美,荣娇却有些食不知味,在玄朗的哄劝下勉强用了大半碗。却再也咽不下了。
“玄朗。我难受……”
待栾嬷嬷收拾了碗筷,端了托盘下去,荣娇眼底的那层雾气更浓了。却始终没有幻化成实质的液体。
“嗯,”
玄朗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自己的膝头,仿佛她是易碎的宝物,将她的小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企图借自己的温暖消除她心底的不安与难过。
“娇娇,你还有我。要是难受,想哭就哭,乖……”
他的声音低柔的如春天时无波无澜的大海,充满着无边的温暖与抚慰。
谁也没想到会有那种意外发生。
康氏死了。
为荣厚挡的刀。
死在牢房的门前。
他们已经逃出了被囚的地牢。救援的人也已经进了庄子,马上就可以恢复自由,不幸却在最后的一刻上演。
那一刀是刺向池荣厚的。若是没有康氏……死的或许是荣厚——虽说不是刺向要害处,不会一刀毙命。但他本就受了内伤,再受刀伤,失死过多,凶吉也是难料的。
他的人还差一步赶到,最终却是伤了脚的康氏在危急一刻,挡在了荣厚的身前,因为身高的原因,那柄并未刺向池荣厚要害处的刀,却正中她的胸口,当场就没救了……
康氏纵有万般的不是,她待荣厚却是慈母,能毫不犹豫替儿子挡刀,为儿子而死的,这样的母爱任何人都不能置疑!
可是,他的小楼呢?
知晓全部真相的玄朗为他的小楼心疼,康氏为救儿子而死,可对娇娇却是那般残忍!
她临死前拉着池荣厚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他受了这番无妄之灾,她所有的内疚与悔恨,居然没有一点是给荣娇的!
其心何等的冷酷无情!
所有的这一切,若没有她,又怎么会发生?可她直到临死前,居然还将所有的罪罚怪在荣娇身上!要池荣厚答应她从此远离池荣娇那个小丧门星!
她将所有的事情,甚至自己的死都迁怒到了荣娇的身上,却不想若没有她疯狂般的偏执、冷血,又怎么会有这桩自导自演的失踪案?
一个做母亲的,疯狂矛盾到这种程度,玄朗都不知应该如何评论其善恶了……能为儿子死,也能一次次送女儿死,同样是亲生的骨肉,这种扭曲的心理,极端莫名的爱恨,着实令人无语。
……
有小小的抽泣声,细微的低低的,仿佛小猫般的**,胸口的布料传来湿热感,荣娇趴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脸膛,眼泪如开了闸的水渠,成串地滑落,泪珠尤如打在玄朗的心尖上,热热的,烫烫的。
“……三哥他,他会不会怨恨我?”
康氏死了,康氏临死前居然要三哥转告二哥,以后不允许再见她,要离她有多远就多远!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康氏她,该有多恨她,至死都视她如眼中钉,不除不快?
荣娇以为她早就不在意不在乎了,康氏之于她,早就是不能和平共处的陌生人,但在听到这一切时,她以为已成死灰的心,居然还是会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