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巧颜,就仗着她父亲是布政使,竟这般嚣张跋扈,说话也不怕咬着舌头”,左钰移开停驻在巧颜背后的目光,满面怨色的望着张均枼。
张均枼安静如初,亦凝着左钰,“你方才未免有些冲动了,她那一巴掌若是真下来了,只怕也不轻。”
“我不怕!姐姐待我好,我便也以真心待姐姐。”
“其实你不必如此,人心难测,在这个后.宫,唯有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两位姑娘怎还在这儿?”都人疾步走来打断张均枼的话,神色慌张至极,“莫不是没知会到?”
“何事这般惊慌?”张均枼见她这般惊惶的神色,心里头自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都人听了这话便愈加惊怕,“适才姑姑说贵妃娘娘要过来,叫姑娘快些去正殿恭候娘娘凤驾的,两位姑娘这怕是要迟了!”
张均枼心头一紧,难怪方才巧颜急急忙忙的走了,原来是有这事儿,只是不知都人为何没有与她们知会此事。
“什么?”左钰这下便慌了,拉着张均枼便要朝前跑去,口中还不忘责备,“怎么不早说呀!”
“诶”,张均枼止住步子,“已经迟了,何必匆忙赶去,你这样反而失态。”
到正殿时万贵妃凤驾还未至,只是淑女们都已齐齐的站在殿内等候,再见燕绥那张脸拉得长长的,怒目圆睁,“怎来得这样迟,这可是对贵妃娘娘的不敬,你们莫不是想挨罚了!”
还未等她们二人答话,巧颜便抢了先,“姑姑可莫要怪罪两位妹妹,人家本是不愿来的,谁知姑姑您非要人家来,这来得迟了又岂能怪罪她们呀?”
燕绥只睨了她一眼,便回首一脸不悦的打量她们,“待会儿可记得随我之后再行礼!”
“知道了,多谢姑姑提醒。”
燕绥似有些不耐烦,侧身暗暗瞥了眼周有卉,而后又回过身去。
殿外又是一阵风火,只见三个衣着华贵,面色雍容的妇人在一群都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
“奴婢燕绥,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居左的妇人着了一身百子衣,又头顶缀有大花小花各十二树的立冠,这衣着打扮,当是王皇后;居右而入的妇人看起来年纪稍稍长于王皇后,却与她着了同色的蹙金绣云霞马面袄裙,梳了同样的发髻,满头的珠钗金饰相比王皇后更显雍容,如此有失大统却又毫无顾忌,定是万贵妃无疑,只是早闻万贵妃大了皇上十七岁,现今已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却不知她竟生得如王皇后一般年轻貌美,体态丰腴恰到好处。
倒是随立在王皇后与万贵妃身后的柏贤妃,着实内敛,也不似万贵妃那样昂着头,这身淡紫色的百褶袄裙衬得她高雅脱俗,加之简单的发髻显得极为素净,叫人看着便觉舒适安逸。
自始至终万贵妃都与王皇后并肩,甚至先王皇后一步就座,反是柏贤妃,待得王皇后与万贵妃均坐下后,才坐至王皇后身侧的小座上。
素闻万贵妃深得帝宠,以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勾结奸佞,残害忠良,荼毒皇室宗亲,是个十足的恶妇,今日她待王皇后如此无礼,想必不单单是要满足自己处处高于正宫的虚荣心,更多的是要在后.宫新人面前立下威仪。
“都起来吧,何必与本宫这般客套”,万贵妃长相虽年轻,可声音却略显沧桑,到底也是个老人家了。
“谢娘娘。”
万贵妃适才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看了王皇后,而后勾着唇角媚笑,“臣妾听闻姐姐这些日子嗓子不适,方才便擅作主张先替姐姐免了她们的跪拜礼,姐姐不会怪罪吧?”
王皇后未答,只如戏言一般与身侧的都人说道:“近来本宫这身子确是有些不适,实在无心过问后.宫琐碎,往后这一个月,就由万贵妃暂代本宫处理内庭诸事,明儿各宫请安时你与她们知会一声,这个月不必她们早起请安了”,太子选妃,事关重大,怎么也不该由一个妃子掌控,太后向来疼爱太子,也是因她一番说辞,才劝动皇上天下大选,此次选妃最大的幕后推手可是母后。
万氏与太后争权夺利,与她何事,为今之计并非看戏,而是明哲保身,后位来之不易,可不能像当年的吴皇后一样凄惨收尾。
“是。”
张均枼心下实在怔忪,皇后乃六宫之首,执掌凤印与金册,总揽后.宫女子生死大权,而今她竟自愿将这权利交给万贵妃,岂不失了身份!
且素闻万贵妃尖酸刻薄,心肠歹毒,皇后此举可不是将她们的生死至于险处,要她们任由万贵妃宰割了!
“承蒙姐姐器重,臣妾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万贵妃心下正是得意,这王皇后当年亲眼见着了吴废后的下场,入主中宫后为了保住后位,从不与人争风吃醋,对自己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从不过问,这比起吴废后来,可是识时务多了。
见得万贵妃这般嚣张,王皇后心里自也是不悦,她虽鲜少过问后.宫诸事,可好歹也是皇后,岂能任由一个妃子欺压,便施施然问道:“贤妃妹妹且需从旁协助才是。”
柏贤妃闻后惊了神色,忙抬眼看了看万贵妃,想起当年丧子,至今还存后怕,实在不敢与万贵妃相提并论,“姐姐看重,只是臣妾久居隆禧殿,又终日诵经礼佛,实在不得空打理此事。”
“那就罢了,贵妃妹妹办事能力向来不差,想必平日里定也脱得开身,皇上也是好一阵子没去妹妹那儿了吧?”王皇后心下一阵怅然。
万贵妃作噗笑状,“姐姐说得极是,也只有皇上不去安喜宫时臣妾才得空,这几日皇上常去恭妃妹妹那儿,臣妾倒也因此落得清闲。”
“哦?那妹妹这清闲可得谢过恭妃了。”
“这是自然”,万贵妃答后随意的看了眼众淑女,“姐姐你瞧这些淑女,长得还真俊俏,臣妾这是怎么看都觉着,她们有两位当年进宫时的青涩呢。”
王皇后未回首看她,单只是侧目睨了一眼,嫣然笑道:“这倒还真是,不过本宫与贤妃妹妹而今已年逾三十,可比不得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万贵妃也未作答,只朗声道:“诸位都是难得的美人胚子,此次进宫,想必为的也都是一个目的,可都得安分些,切莫勾心斗角。太子选妃虽不及皇上选妃那般声势浩大,但太子妃日后必将是皇后,这毕竟也是关乎母仪天下之大事,你们若是做错了事,本宫可要将你们同都人一般处置,到时若是罚得重了,可莫怪本宫不通情面。”
“谨记娘娘教诲。”
说话间一个身子娇小的都人疾步走至万贵妃身侧,贴在她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而后万贵妃便着眼紧盯着垂首而立的张均枼,见王皇后站起身端步往殿外走去,她便也站起身由那宫人扶着往殿门走去,走至张均枼身侧时却是驻足不前,打量了许久,可就是瞧不出什么来,细声问道:“你母亲,唤作什么?”
“回娘娘,家母金氏,唤作金扶。”
“金扶?”万贵妃蹙眉,而后阔步紧随王皇后出了殿门。
张均枼心知不妙,只怕万贵妃已察出了什么,却是不知她为何要询问母亲的名讳,回首凝着万贵妃已渐佝偻的脊背,不禁黯然,只怕日后不得安生了。
第五章 处心求自保
“金扶,金扶……”静无声息的安喜宫仅内殿不时传来声声低语,是一妇人缓缓脱口而出,推门而入,只见万贵妃侧卧于凤榻上,单手轻柔太阳穴,微闭双目,口中念念,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也只有刘娘子才知,娘娘在想事情时,最容不得旁人出声打扰。只是娘娘方才自咸阳宫回来后便一直如此,似乎那个张均枼比起汪家小姐,更有来头。
天色也暗了些,娘娘念了许久终于静了下来,刘娘子微微躬身,贴近万贵妃,悄声唤道:“娘娘,娘娘。”
见万贵妃并无反应,刘娘子这才直起身子,正欲转身将炭火拉进,却闻万贵妃一声轻唤,忙回过身来应道:“娘娘。”
万贵妃直起身子,长吁了口气,“你去找几个老都人来,本宫有事要问她们。”
刘娘子伺候万贵妃多年,自然明白娘娘想做什么,不时便见她领着几个年迈的都人进了安喜宫,老都人们与万贵妃行礼之时,万贵妃又侧目示意都人取来一幅画,只是那副画上是什么,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本宫知道,你们都是这宫里头的老人了,这风云变幻,想必你们也服侍过不少主子,今日本宫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叫金扶,不知你们可有印象?”
“金扶?没听说过这个人哪。”
几人闻言纷纷附和,均道自己不曾听说过这个人,唯独有一人始终沉默不语,垂首而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万贵妃自已察觉,身子略微前倾,“黎老老,你似乎认得她?”
黎老老恍然回神,抬眼道:“回娘娘,老奴不认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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