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均枼这般嘚瑟地拿过木托上的珠花,巧颜便更是来气,呼着大气便将玉笄扔下,“谁稀罕!”
“诶,姐姐!”尔音并非愚笨之人,见巧颜此举便大惊失色,殿内一众淑女与都人的目光亦是紧随玉笄落下,燕绥方才进殿便见巧颜这般无礼,当即变了脸色,“放肆,王巧颜,你好大的胆子!”
张均枼见巧颜神色有几分张皇,便抢在她前头捡起了玉笄,见玉笄上已有了条细细的裂痕,心下尤为欣悦,温婉笑道:“巧颜姐姐方才手滑了?”
巧颜不语,慌张夺过玉笄戴在头上,作罢转身便要离去,燕绥当即拂手摔下几案上的茶盅,“王巧颜!你可知你方才已犯了大不敬之罪!”
“姑姑”,巧颜作了和色,回身一面摘下手颈上的玉镯,一面又笑脸迎着燕绥,拉着她的手便将镯子塞去,“今日之事,可否当作不知,我已知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犯。”
燕绥向来记仇,自然不吃她这套,推开她的手,笑道:“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瞧见了,你要我如何给你瞒着,何况此事若是叫人禀报到皇后娘娘那儿,别说是姑娘你,便是我,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她因那日之事,对巧颜本就有成见,今日这意外来得不易,她自是要借此机会好好儿灭灭巧颜的威风。
左钰在燕绥说话间已走至张均枼身侧,拐住她的手臂与她对视了一眼,张均枼见巧颜正望四下,便佯作不知,询问道:“姑姑,那此事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巧颜姐姐会如何?”
燕绥闻后睨了张均枼一眼,“轻则赐板著之刑,重则赐死。”
“姑姑!”听及赐死时,巧颜便愈加惊怕,忙跪倒在地上,“姑姑,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
眼下见巧颜如此,尔音便后退了几步,已不像方才那样贴在巧颜身边。
“姑姑,求你了,只要你帮我瞒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巧颜忽而回首,楚楚可怜的望着殿中众人,“求你们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金银珠宝,翡翠玛瑙,这些我统统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帮我瞒着此事。”
“姑姑”,张均枼身子微微前倾,悄声说道:“要不今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大家都不说,皇后娘娘便也不会知晓此事了。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姑姑这般善心之人,也不愿看巧颜姐姐葬送性命吧。”
张均枼说这话时左钰看她的脸色显然有几分惊诧,待她说罢,她便愈发不解,“姐姐糊涂了?为何要帮她说话?”
“人命关天,你我既是与她同为淑女,便该助她化险为夷才是,怎可袖手旁观呢,何况此事因我而起,若我见死不救,怕是于心难安哪。”
左钰未语,只垂首吁了口气。
有卉不知是何时也走近了,凝着跪在地上的巧颜,轻咳了声,随后便见燕绥目光移来,有卉便也侧目瞧了眼,暗暗与她点头。
“既然有人为你求情,那此事就罢了,你日后可得吃住今日这教训,若有下次,莫说皇后娘娘那儿不会放过你,就是我,也定不轻饶!”
“谢姑姑,谢姑姑”,巧颜站起身时,燕绥也朗声与众人提醒,“今日之事你们全当什么也不知道,切莫透露出去半个字,知道了吗!”
“知道了!”
待燕绥走后,尔音又疾步走近扶起巧颜,低声问候,“巧颜姐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好在有惊无险,可吓死我了。”
“你今日得以逃过此劫,可全靠张姐姐为你求情”,左钰一脸不平。
“我谢她?”巧颜冷噗,“方才若不是她与我抢这支玉笄,我会无意弄掉吗!”
左钰忽然收回拐着张均枼的手,“无意?你方才那是无意吗?你竟还反过来怪张姐姐,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呢!”巧颜当即生了怒意,“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就说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你给我指点指点!”
张均枼和颜悦色的拉回左钰,“好啦好啦,别吵了,你与她还一般见识做什么。”
“她就是狼心狗肺!”左钰仍是忿忿不平,细声与张均枼抱怨。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歇息了”,就如燕绥姑姑所说,殿里头这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即便无心透露,也定会有人随口调侃,更何况,这个王巧颜在这里嚣张惯了,若说无人厌她,那当真是说笑了。
第七章 又失故人踪
每日早晨淑女们都起得格外的早,倒不是如各宫娘娘们那般晨昏定省,去向太后与皇后请安,只是新进宫的淑女们为了日后能熟悉宫中的礼数,免不了要颇有经验的老都人前来教授。
待淑女们出了正殿已至辰时,这时天色大抵已经亮了,只是太阳还未升起,故而冬夜的寒冷还未消去,进京多日,檐上的雪终于化了,可门前梅花朵上隐隐约约还可看见一抹雪白。
燕绥吩咐淑女们站成四列,由四个年长的老都人教她们规矩,而她,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若有人做错了,她便拿戒尺上前责打。
初次学习,燕绥要她们学的便是如何端步行走,而教她们走步子的老都人,竟叫淑女们每人头上顶着一本厚重的《永乐大典》,这样折磨人的法子,自然有不少人唏嘘抱怨,可燕绥总是训斥,说那都是宫里一代传一代的规矩,还道她们都是过来人。
见老都人将手臂抬得与胸口并齐,淑女们便也学着做了,只是头上顶着这样重的东西,脚下再踏莲步,当真是不易,加之手臂极酸,稍有不慎,头上的书便会掉下,而后便要挨燕绥的打。
淑女们多数都已挨了燕绥的打,抑或是走得歪歪斜斜,可张均枼前面的左钰竟走得如鱼得水一般,并非她天资聪颖,倒像是自小便已熟透了走法一般,左侧的有卉亦是如此,想起她神秘莫测的身份,似乎她生来就是要入宫为妃的!
“啊。”
今日众人听得最多的还是攸宁的沉吟,攸宁是个随性的人,要她这样端庄的走路,于她而言当真是太过为难,今日也不知她到底挨了多少打,怕是膝盖都已肿了吧。
“怎么就你走得这样难看”,燕绥依旧狠厉,戒尺不断敲打在攸宁的手臂上,“抬高点儿!”
“陆司仪”,身后传来这声唤时,燕绥便收了话,回身一脸谀笑地迎上去,“翕主管大驾,不知有何事指教?”
这时候来人,想必并非好事,且不说这个翕主管唤起燕绥的口气并不和善,就是那阵势,也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张均枼暗暗侧首,一眼瞧见的便是攸宁哭丧着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顺着燕绥姑姑步去的方向望去,那位翕主管着了一身草色印花袄裙,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精明干练,只是冷着脸,却显得刻板了。
再仔细瞧去,那翕主管,可不就是昨儿侍奉在皇后娘娘身侧的都人,此番前来,定是为昨晚之事,只是想不到,这宫里头的风声竟传得这样快。
翕主管既是坤宁宫的主管,那便该是皇后娘娘的凤仪女官,也只是官居从四品,当给燕绥姑姑行礼,而今却反是姑姑笑脸迎合她,平日里看姑姑并非喜爱阿谀献媚之人,抑或许,是她藏得太深了。
这久居深宫之人,果真是好本事。
翕主管唇角微扬,“我这个人向来不说废话,奉皇后娘娘之命,请陆司仪过去一趟,还有”,她朝分散排列的淑女们大致看了眼,而后又不屑一顾的凝着燕绥,“这儿,可有一个叫王巧颜的淑女?”
此时燕绥心中正是紧张,只是仍作悦然神色,“有”,说罢便回过头来看着巧颜,“那位就是巧颜姑娘,不知娘娘找奴婢和巧颜姑娘,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陆司仪”,翕主管忽然抬高了声儿,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奴婢这便去唤巧颜姑娘”,燕绥不敢多言,淡淡答过便回过身朝巧颜走去,她那脸色分明是有几分惊怕的,她回过身时前头正也有个机灵的都人稍稍挪了挪步子,这便见她与那个宫人使了眼色,口中亦是呢喃,而后才放心大胆的走至巧颜身侧,漫不经心的唤道:“巧颜姑娘,皇后娘娘有请,你就随奴婢走一趟吧。”
彼时巧颜已吓得满面惊恐,见燕绥走近,慌忙取下头上的《永乐大典》紧抓在手中,朝后退了一步,神色张皇,“我…我不去!我不去!”
翕主管这便给身后的两个都人使了眼色,那两个宫人便疾步走至巧颜身侧,“姑娘还是自便吧,莫要叫奴婢们为难。”
“我不去,求求你们,不要抓我走,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姑娘这话说得,皇后娘娘心善,姑娘此去怎会无端丢了性命?”翕主管依旧冷言冷语,“姑娘这话日后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招惹是非。”
“我不去,你们不要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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