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张均枼来时已近酉时,那会儿便已算迟了,甚至卫公公险些不让她进来,而今已过戌时,周姑娘却依旧得以进宫,此番若非是她在宫里头有强大的靠山,卫公公又岂会轻易与她行方便。
“诶,你们知道嘛,我听说呀,太子妃是早已内定的,咱们哪,不过就是个帮衬,走走阵势而已,怕是终选那日连太子的面儿都见不上呢”,殿内隐隐约约传来这么一句话。
“真的假的,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要是叫姑姑听去了,怕是要受罚的。”
原先说话的那淑女将声音压得极低,“自然是真的,我方才无意间听到姑姑与一个宫人讲的。”
“姐姐听得可真切?”攸宁的性子就是这样大大咧咧,论是何事她都要插上几句话。
那淑女闻后回首,略带不满的瞧了眼攸宁,“你们若是不信,不听就是了,这丑话可全都让我一人给说尽了。”
“姐姐误会了”,攸宁忽然认真起来,“我是听说太原府清徐县有户人家的姑娘生来便是梦月入怀,人家都说那家姑娘日后必定母仪天下呢,还有一首歌谣,说什么‘车上树,牛上房,骑龙抱凤是娘娘’。”
“对对对,方才燕绥姑姑也是这样说的,如此看来,此事怕是真的了,可与其这样大费周章的叫咱们过来选妃,倒不如直接将那个太子妃召进宫,也省得咱们这一路的奔波不是?”
“就是啊”,这时一屋子的淑女均已有些骚动,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
“只是那首童谣我已好些年未曾听人提起了,那户人家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还未及攸宁言毕,淑尤在旁听得便有些沉不住气,连忙掐了攸宁的左腿,低声训斥,“你少说两句,可别惹上什么事端!”
攸宁吃了痛,一把推开淑尤,倏地站起身,“你干什么!”
淑尤未曾想她会如此,见屋中陡然静下来,一时竟涨红了脸,只乜了眼,喃喃道:“活现世。”
“你才活现世”,攸宁见状更是来气,“那首童谣你我儿时还曾唱过,可别说你不记得了,你敢说你当初没受过张家人的恩惠!”
淑尤猛然起身,拍案怒吼,“够了!”
攸宁鲜少见淑尤姐姐如此,也确是被她吓着了,鬼使神差的坐下,默然不语,淑尤四下里看了看,似乎更是羞愧,亦是重重的坐下。
左钰坐于攸宁之右,见攸宁红了眼,正想安慰,却被张均枼一个眼色给唤了回来。
这一闹,倒是叫张均枼有些心神不宁,她不知,原来淑尤与攸宁儿时竟也唱过那首童谣,想至此,不禁酸楚,轻叹道:“这些不过都是坊间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旁人都道是奇事,便信以为真了。可到底还是不可信的。”
“可燕绥姑姑今儿个说的那些话我是听得真真儿的,我还能造谣不成?”
张均枼漠然一笑,谁人又知她自六岁起便极其忌讳那首童谣。
同桌顶头传来一声冷噗,“一群没见识的。”
闻声望去才见原是巧颜,正指着周姑娘,“诶,我问你,方才为何是那个燕绥亲自带你进来,该不会,她们说的那个太子妃,就是你吧?”
周姑娘仿若未闻,睨了眼巧颜便拿起筷子自顾自的用膳。
“诶,问你话呢,你这是哑巴了?”
张均枼本不想插足,可想起周姑娘的来头,便也插上一句,“巧颜姐姐果真是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人如其名,巧言如簧。”
话音方落,殿中便有几人露出笑意,张均枼扬起唇角,暗暗冷笑,有卉微微抬眼,细细打量了张均枼,而后放下筷子,静待巧颜答话。
可笑巧颜竟无怒色,反是笑得灿灿,又有几分得意,“我口齿伶俐,岂是你们这些庸人可比的。”
终有一人笑出声,不禁讽笑道:“竟还有如此愚笨之人。”
巧颜自是听去了,只见她已怒色灌面,抓起身前的碗便要朝那女子砸去,幸得身旁那绿衣淑女拦住。只是那一脸的怒色又岂能轻易掩去,燕绥方进殿便瞧见了巧颜那副脸色,一向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今日怎会甘愿不惹是生非,于是扯出了一丝假笑,“哟,瞧着怎是这副神情,这是与谁置气呢?”
巧颜闻后也未作答,强作心平气和的模样,拿起筷子来便同旁人一样垂首用膳。
燕绥自是无需忌惮巧颜,高皇帝开国初便立下规矩,后妃‘率由儒族单门入俪宸极’,凡天子、亲王的后妃宫嫔,均以选淑的方式,自家境清白的低级官员或是平民百姓家择选,亦禁朝中大臣进献美女。
这个王巧颜,她的父亲既是从二品布政使,那她日后定是连良娣也做不得。
“别不理人哪,怎么,布政使家的小姐都不屑与奴婢言语了,瞧着气派得,叫人都高攀不起了”,说话间,燕绥拉开身后的椅子坐下,看似随意,却又咄咄逼人,“管你是远嫁而来的和亲公主,还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在我这咸阳宫,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淑女。在这里,我才是最大的,我让你们往东,你们就绝不能往西,我说的话,那就是圣旨,你们,可都领会了?”
“是。”
燕绥言语间,谁曾见到左钰惊诧的脸色,那由平静到惊慌的一瞬,竟是那样的迅速。
巧颜自知理亏,又不便争论,四下里打量了许久,强掩着难堪悦然道:“今儿人是来齐了,咱们都是初次见面,当自报名讳,也好熟悉熟悉啊。”
“诶,瞧着王淑女还真把自个儿当作…”
还未及燕绥说完,周姑娘便已开了口,“贱名有卉,祖家山西,太原。”
燕绥倒不曾怨怒,反是静坐于一旁。
巧颜见势忙悦然道:“我叫王巧颜,也是太原府的,我父亲叫王回恕”,说罢指了指张均枼,和颜问道:“诶,你叫什么?”
张均枼凝着她,见到她眉心那一颗红痣,眸中竟有一丝憎恨,目不转睛道:“我姓张,叫均枼,我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叫审言,只可惜,她在我六岁那年便已死了,姐姐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巧颜察觉异常,却不知缘由,以她的性子本是想发作起来,可见燕绥在旁,又不敢多言,只得默而不语,回以一笑。
第四章 危机暗浮动
今年的北京城似乎很是太平,隔个两三日便下场雪,来年定能有个好收成。起初,天上零零散散的落下几片雪花,后来,雪越下越大,覆了一地。
“张姐姐,你怎么起得这样早?”左钰午睡方醒,正是惺忪,见张姐姐未在屋中,原以为她是出去解溲了,谁想出了屋子便见她伫立在门前仰头望着天上飘下的雪。
张均枼回过神,回首与左钰浅浅一笑,“屋中有些冷,叫人没了睡意。”
左钰侧身瞧了瞧屋中零碎的炭火,唏嘘道:“确是有些冷了,可外头有风,岂不是更凉?”
闻言张均枼拢了拢披风,自语道:“如何能凉得过人心呢。”
“姐姐怎么了?”
“张均枼!”
话音方落,便闻身后这一声来势汹汹的疾呼,随左钰之后,张均枼亦是缓缓回过身,只见巧颜与另一黄衣淑女定定的站在隔壁的屋门前,满目凶光,“我与你无怨无仇,昨晚你为何要出言诋毁我!”
“巧颜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彼时天将未时,各家淑女均还未起身,张均枼实在不宜与巧颜对峙,便仍作随和,与她露出一丝浅笑,“我何时出言诋毁姐姐了?”
“哼”,巧颜冷冷一笑,“你道我巧言如簧是何意!”
“自然是称赞姐姐。”
“你少与我卖关子!”
左钰终于按捺不住,“张姐姐从来恭顺知礼,又不似某些人的嚣张,这初来乍到的,怎会轻易与人结下梁子。”
“你什么意思!”巧颜气急败坏,正欲出手向左钰掴去,却被身旁的黄衣淑女拦下“姐姐,大家同是淑女,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让开!”岂料巧颜并不听劝,反倒是怒目瞪着那黄衣淑女。
“姐姐……”
“让开!”巧颜依旧满面怒色,“尔音,你如今吃里扒外,莫不是收了这两个贱坯子的好处!”
尔音听罢竟不敢多言,彼时淑女们几乎已尽数出门围观,多为腹诽巧颜凶煞,尔音终于松了手,巧颜亦无心再掌掴左钰,只是转身朝着围观的淑女们冲了句,“看什么看”,见淑女们均已散去,这才拉了拉衣襟,蔑笑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出手打你,燕绥姑姑便会罚我,到时得意的人还是你们。”
左钰未语,却有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巧颜依旧一脸的不屑,“张均枼,今日之事我必是记下了,你也别得意得太早,等我成了太子妃,到时可有你好受的。”
张均枼闻之不禁冷噗,“人无完人,巧颜姐姐对我有所不满,我自不会多言,只是姐姐可莫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一笔旧账未曾算清。”
巧颜闻后忽然想起昨晚张均枼与她说的那番话,心中多是不解,正要追问下去,谁知尔音一番耳语,连忙将她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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