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第十一章 风波再起

　　柳姨娘暗自咬牙思量的光景，胡氏和瑾修夫妇因为相见甚欢，自然无人理会。一旁的杨妈妈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至晚间，因合家团聚，瑾玉便向高老爷提议，取消了慎蓉的禁足，又差人到玲珑园带信，命武大娘和红莲绿枝陪着慎芳出席家宴。
　　知道禁令解除，慎蓉格外高兴，一时间忙忙的叫绿纹替她整理箱笼，取出当时的漂亮衣裙，左一件，右一件的反复斟酌。她一心要在家宴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最好风头盖过瑾玉，也好让高老爷看看，谁才是最出挑的。另外也好让大嫂康氏看看，即便没有她从京城带回来的衣物，她也一样可以把自己打扮的很出色。收到康氏的礼物，慎蓉发了很大的脾气。当场就把那块据说价值不菲的端砚砸在了地上。若不是赵妈妈出现的及时，慎蓉已经恨不得冲出去和康氏理论。看着慎蓉大肆翻遍箱笼，跟在一旁的绿漪忍不住低声劝道：“大小姐，今日只是家宴，小姐这般装束，会不会太过于奢华？只怕老爷不喜。”话刚说完，就被慎蓉一记打在脸上。“吃里爬外的小贱人。你是不是见不得我比瑾玉强？老爷为什么会不喜欢我？还不是因为她？你现在是跟我的人，居然还向着她？”绿漪哭的哽咽难耐，又被慎蓉赶出去：“少在我这里号丧，一天到晚尽给我一些晦气人！”赵妈妈在一旁看了不住冷笑，却是不发一言。
　　慎芳知道了大哥回来的消息，心中大喜。又看见那盆珍稀的绿牡丹，更是格外感激大哥的心意。一时间因为精神振奋，居然好了许多。到了晚间，也不用人搀扶，自带了红莲和绿枝过来，要亲自给大哥大嫂道谢。
　　家宴摆在含翠堂。高老爷见胡氏慎芳居然都已能起身，心怀大慰。因都是自家人团聚，也就不分男女，大家齐聚一室。高老爷夫妇坐在上首，瑾修夫妇陪同，另外瑾敏也由瑾玉差人寻回，坐在离高老爷最远的位置上，瑾玉也早早过去，因为还要负责协调厨房和这边服侍的人，她不敢偷懒。慎芳由两个丫头陪过来了，就被胡氏拉在身边，不住的软语相慰。两个人的关系至此缓和了不少。柳姨娘也是很早就来了，不过身份所限，她是不能上台的，只是站在高老爷夫妇身后，随时伺候。一个个都到了，独有慎蓉，却是迟迟未见。高老爷等的心头火起，柳姨娘则暗地心焦不已。瑾玉差人去催，去的人来回大小姐马上就到。
　　院子里灯火陆陆续续开始点起来了，厨房也来问是否可以上菜。就在高老爷忍不住要拍桌子的时候，一阵悦耳的琴声响起，却见一个环佩叮当的美人抱着一把月琴，边弹边行，渐渐往含翠堂来。高老爷听见琴音，脸上有一瞬间的迷惑，待看到弹琴的美女，忍不住一个“好”字便赞了出口。康氏一脸不屑,轻轻道：“雕虫小技，也来炫耀。”却被身边的瑾修轻轻一拉衣袖，登时住口不言。来的正是慎蓉。她听到高老爷的赞赏，俯身施礼相谢。一边手中继续弹琴，待一曲终了，方恭敬对高老爷道：“爹爹，哥哥嫂子远道而来，孩儿没有什么礼物迎接，就由这一曲喜相逢权作礼物相赠吧！”高老爷听她声音清脆动听，再加身姿袅娜，又有刚才一番精湛的琴艺表演，心头不由将往日憎厌她的心思淡了几分。和颜道：“来了就好，快入座吧！”慎蓉大喜，将月琴吩咐绿纹去放好，便走向自己的位置。高老爷身旁坐的是瑾修夫妇，胡氏身旁的是慎芳，她不愿坐在康氏身边，就只好坐到瑾敏身旁最末的位置。这一坐下，倒勾起了她的无限委屈。一直以来，她备受高老爷喜爱，每次都是紧挨着高老爷坐的。瑾敏瑾玉向来是坐在最末高老爷不注意的地方。现在角色换位，慎蓉只觉满腹委屈，但是不敢露出来。柳姨娘因为慎蓉刚刚的表现又陷入了惊喜之中。她就说嘛，她的慎蓉，怎么会轻易就被瑾玉比下去呢。
　　席间高老爷和瑾修谈些京城风物，及官场沉浮，倒也热闹，胡氏则与慎芳谈论如何保养身体，康氏拉着瑾玉跟她指点各种配饰搭配。只有慎蓉，一个人干坐着，她不想理人，人也多不愿理她。瑾敏则敷衍着大口吃菜。他一心想要快点吃完好迅速逃离，以免高老爷忽然兴起要考问他功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老爷看着团聚在一起的家人，想起前一段时间的繁杂忙碌，现在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不由苏一口气。大儿子已经成家立业，虽然远在京城，但是为人踏实上进，自己几乎不用操心。小儿子虽然学业未就，到底没有给自己惹祸。若是本本分分，将来守着这家业，也不至于饿死。三个女儿慎蓉容貌出众，又有才名，虽然暂时没有定亲，但是绝不愁嫁；瑾玉为人大方，又具才干，是地道的大家闺秀，将来到了张家，也定然不用自己烦恼。慎芳虽然体弱，但是居然有白家这样的好人家来下定，可见各人有各福。高老爷正在无限开心的畅想之际，却被一声惊叫给打断了。
　　“老爷，不好了，大小姐房里的绿漪姑娘寻了短见！”来报告的是二门上一个小厮。他满脸惊慌，说话语无伦次。高老爷闻言，不由大惊，盛怒之下，忽然一口气上不来，一头栽倒在地。胡氏和瑾修连忙扶起抢救。瑾玉也立马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又让人拉住那小厮，问绿漪现在如何。慎蓉坐在那里，半边身子抖个不停。嘴里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不是我，不是我”，康氏见了，也不多话，自吩咐身边的人将她拉到后堂。慎芳则在第一时间被胡氏指派身边的红莲绿枝送回了玲珑园。

　　第十二章 再罚慎蓉

　　瑾玉赶到灵芝园的时候，只听见里面哭声震天。一个妇人悲伧的声音传来：“我苦命的孩儿，原指望你跟了她，图个好前程。却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老爷夫人不是最仁慈的吗？她怎么就对你们非打即骂？到底是姨娘生的，不懂规矩！”瑾玉先还定心听着，到后来几句，终究忍不住，喝到：“哪里来的无知妇人，还不给我赶出去！”随她一起前来的仆妇一起冲了进去，不一时拖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颤抖着身子跪在瑾玉面前，哭天抹泪。瑾玉看了只觉心酸，但是还是忍住了想要扶起她的冲动，沉声道：“赵妈妈在哪里？”赵妈妈从人堆里挤了过来：“老奴见过二小姐！”“这些人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意进出大小姐的闺房？”赵妈妈道：“这些人都是绿漪姑娘的家人。因为听到姑娘不好，情急之下才过来了。老奴怎么拦也拦不住！”瑾玉点头，想起绿漪是成婆子的远房亲戚，这些人必然是仗了成婆子的势。于是道：“着人把成妈妈叫过来。”成婆子听说瑾玉过来，巴不得这一声。上来就给瑾玉跪下，哭道：“幸好我们绿漪是个命大的。还请小姐给我们做主！”瑾玉听见此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随即进房间。却见一个丫头仰面躺在一张竹榻上，面色苍白。再走近前，但见她颈间犹有勒痕，左边脸上却是一道掌印，鲜红赤目。瑾玉看了一惊，一旁的赵妈妈和她身边的人此时已经把屋子里的人都驱赶了出去。现在只有红芍在身边，“今天的事情，你好好地跟我说说，不要怕！”瑾玉柔声问她。红芍也不多话，一下子就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道：“二小姐，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跟着大小姐吧！只要能离了这里，我哪怕去洒扫浆洗，也心甘情愿！绿漪姐姐不过劝了大小姐一句，就被大小姐一顿打，还让撵出去。姐姐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我可不愿意再做这里的大丫头了。二小姐，你救救我吧！”瑾玉听的连连摇头。这个慎蓉，被父亲禁足了这么久，居然一点都不思悔改，还是一样的骄纵任性。
　　瑾玉不知道的是，这出闹剧其实是赵妈妈伙同两个丫头一起策划的。慎蓉打扮好走了之后，绿漪躲在西边侧厢里哭泣。她虽然是丫头出生，但是自小到大，却也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在针线房里，一来上有娘老子护着，还有成婆子的威势，无人敢欺，一来，她自幼心灵手巧，一手针线活做的极为地道，那手艺即使是比她年长的妇人都多有不如，更受过胡氏的称赞，所以不要说挨打，即便骂也很少有人能骂她。自从跟了慎蓉，却是动辄得咎，一点点不顺她便要挨骂，说她粗蠢。今日竟因为一句劝，居然挨了一巴掌。她此刻十五六岁，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想想便觉得委屈满腹。红芍见她委屈，慎蓉前去赴家宴又只带了绿纹，心中也是大大不平。于是便前去安慰。没想到赵妈妈也过去看绿漪。看着绿漪伤心的样子，赵妈妈叹了口气，道：“你快别哭。又不是你犯错。大小姐不疼你是她没有福气。若是你实在不想在这里，老婆子倒是有个主意。”一旁的红芍听了，连忙道：“妈妈快说，我也不要呆在这里了。大小姐根本就不把我们姐妹看在眼里。跟了她，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慎蓉与白家的婚事告吹，已经阖府俱知。现在那两家人知道了自己闺女的处境，暗地里懊悔不已，但是又无法再想。现在红芍听赵妈妈这么说，自然感觉眼前一亮。绿漪也止住了哭泣，怔怔的看着赵妈妈。赵妈妈轻抚了一下绿漪的脸，道：“这个法子虽然管用，却要冒很大的风险，不知道你可敢试？”绿漪抹抹眼泪，坚定道：“只要能离了这里，再大的风险我也敢试！”赵妈妈叹了口气，在她们耳边如此这般一番交代，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一幕。待两个小丫头把准备工作一切就绪，赵妈妈偷偷念一声佛，暗自道：“老爷夫人，为了大小姐能改了骄纵的性子，不要怪老奴给她上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