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竺紫琴的房间,凤墨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人声,等了等,就见竺紫琴跟沈榭交谈着什么走进院子,凤墨迎上去,“去哪儿了?四处乱跑不安全,你不知道吗?”
“有何不安全?”竺紫琴揭下面纱,“别多问了,等你从梅元观回来,我们晚上再详说?”
凤墨无奈,他知道竺紫琴不会听自己的,遂应道,“好吧,我必须得带沈榭一起走,你一个人在屋里老老实实呆着,等清萝他们回来,别再乱跑了,能做到吗?”
“我累了,正想好好歇歇呢。”
凤墨放下心来,她的话应该就是承诺了。
“对了。”竺紫琴唤住刚想回屋的凤墨,“梅元观的观主叫许瀚星,是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你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最好也能摸一摸他的底细。”
“嗯。”凤墨点点头,返身离去,他即将应对的场合固然不是鱼龙混杂,却可想而知,均需谨慎交道,所以他暂且还不想将下午的所见所闻,与竺紫琴交换看法。
是夜,已过了亥时,凤墨才姗姗归来,且醉意甚弥,竺紫琴隔着桌案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忙叫沈榭把凤墨先扶回屋,又让清萝赶紧去准备一碗醒酒汤。
哪知凤墨固执地申辩他没醉,还非在院子里坐下,“你也真该去见识见识,竺紫琴,什么叫穷奢极欲,我今儿算懂了。”
“好玩吗,痛快吧?”竺紫琴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一向冷静自处,孰知你也是个好酒之徒。”
“我故意的。”凤墨接过花荐递上来的帕子,拭了一把脸道,“本来没打算饮酒,岂知被许瀚星缠上,不得不假装醉酒才脱了身。”
竺紫琴微微有些吃惊,望向沈榭,“去客栈兜过一圈了吗?”
“是。”沈榭答道,“幸亏下午姑娘多想了一层,另找了一家得悦客栈定下房间。”
“这么说,你们确实被人跟了?”
“小的不是十分肯定,但那人在客栈周围晃悠了约半个时辰才离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被人跟?”凤墨把帕子交还给花荐,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我自觉没什么破绽呐。”
“只是为预防万一。”竺紫琴微眯了双眸,若有所思道,“看来许瀚星的背景可能不止有世子撑腰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竺紫琴解释道,“你是新人生面孔,进了任何一家赌坊,掩饰得再好,都难免为人所注意,尤其梅元观和别家赌坊又不同,经常光顾的肯定都是类似世子、郡王那样的熟客,一旦出现陌生人,他怎么也会多留些心眼,所以下午我才跑了一趟,去客栈订了间房,本以为纯属多此一举,未料到竟真派上了用场,但大多数赌坊对客人留意归留意,一般不会跟踪客人的落脚处,梅元观的人还在客栈外面守了半个时辰,这就有些非同寻常了。”
凤墨想了想,“我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有很多玩法,不同的玩法,不同的下注金额,都分成了不同档次的房间,每间房都布置得精美堂皇华丽无比,各具特色,没有一间屋子是雷同的,而提供给客人的美酒与食物之精致美味,估摸着就算皇宫里也不过如此,由于房间甚多,于是最初我并没有仓促下注,只一间屋子一间屋子逡巡过去,稍作停留,假意观摩,待看得差不多了,才留步一屋小小地下了几注,这段时间大概也就一个多时辰吧,跟着许瀚星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邀我去别室喝上几杯,我推托不过,只得随他去了内阁,当时我还奇怪,他怎么盯上我的呢。”
“他出现时,就向你自我介绍了吗?”
“是啊,说他正是梅元观的观主,还说不知今夜有新客赏光,怠慢之处望我海涵之类。”
竺紫琴冷笑,“许瀚星不可能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人,梅元观的客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单单就为了一个新客便亲自现身,屈尊笼络,未免太蹊跷!”
“你这一说……”凤墨努力回忆着,“我也觉得许瀚星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莫非他从前认识我?可我对他实在不曾有印象啊。”
“在内阁招待你,他还说了些什么?”
“普通的问题,比如我姓甚名谁,打哪儿来,来做什么,准备滞留多久之类,后来又问我觉得梅元观如何,平梁如何等等吧,反正皆是些无聊之极的谈话。”凤墨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倒发现他未必是真正的观主。”
“怎讲?”
“期间他手下曾进来向他耳语了几句,他便急急忙忙离开了一小会儿,我听见他出门后低声问手下,‘观主发脾气没说缘由吗’”
竺紫琴立刻反应过来,“还有一个观主?”
第六十九章 苟夜私会
清萝将醒酒汤端上,凤墨喝罢,风一吹人是舒服多了,只是身上的酒气仍很刺鼻,竺紫琴便再吩咐花荐跟清萝去准备热水,“凤大人辛苦,泡个热水澡好生睡一觉吧。”
竺紫琴劝道,“反正不急,有些问题容我仔细梳理梳理,等明儿我们另行详商也不迟。”
凤墨没反对,提醒竺紫琴道,“今晚上我不仅没见到周阗,连贺兰元靖、贺兰元荣也未露面,我担心是不是王府里开始追查金簪的来源了。”
竺紫琴点点头,“嗯,我心里有数,你先歇着去。”
贺兰元荣,平梁王贺兰遥的次子,此时正同其兄贺兰元靖一道离开平梁王府,准备各自回他们的郡王府和世子府。
都说当母亲的比较容易偏爱次子,平梁王妃薛碧影也不例外,贺兰元荣出生时,王妃碰上难产大出血,差一点丢掉性命,后虽母子平安,王妃却再无法生育,想到诞下麟儿不易,加之贺兰元荣自幼体质病弱,因此贺兰元荣所得到的溺爱宠惯远甚贺兰元靖。
譬如贺兰元靖两年前成亲,娶了一直追随平梁王的上将军左延宏之女左苏青,方才新建世子府,搬离平梁王府,贺兰元荣其时还未婚娶,偏瞧着兄长的世子府眼热,也一意闹着要搬出去住,王妃舍不得他,左右相劝无果,最终拗不过他的胡搅蛮缠,也只能为他向平梁王求了一座郡王府,郡王府与世子府相邻,都在同一条街上,按照例制规模要比世子府小些,可府宅里面的陈设与修建,样样新奇别致,只较世子府匠心独运花样百出,而无不及世子府。
好在贺兰元靖另有享乐,从未与贺兰元荣计较这些,且贺兰元荣又很是听他的唆使差派,故两兄弟倒也沆瀣一气相安共富贵。
两年多过去,贺兰元靖由于耽于荒淫享乐,世子妃一直未有所出,按理贺兰元荣也早到了娶亲的年纪,然奇怪的是,无论平梁王与平梁王妃如何左挑右选,数次想给这个溺爱的次子说和一门好亲事,结果都被贺兰元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个中缘由其实平梁王夫妇也是心知肚明,不仅他们心知肚明,小郡马爷的特殊爱好在平梁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出生贵胄加上溺爱的结果,导致贺兰元荣除了比其兄更会讨好王妃更得娇宠,其他方面无有一点长进不说,唯吃喝玩乐荒诞不经反比贺兰元靖更甚更令人瞠目结舌。
就是这样的贺兰元荣,平梁王夫妇软硬兼施,想迫他就范,改掉他那令人羞于启齿的癖好,然他们次次都会不得不在贺兰元荣的混闹面前败下阵来,拿贺兰元荣毫无办法,渐渐亦只好由得他去,希望随着他的成年,他的人生能最终走回正轨。
希望归希望,不代表贺兰元荣就真的能改变,积重难返的贺兰元荣当初闹着要搬出去住,实在也仅为了更自由自在,于是两年的时间,贺兰元荣不过变本加厉,愈发的肆无忌惮了而已。
“哥,就回府了么,不去再喝两杯?”贺兰元荣唤住正欲翻身上马的贺兰元靖,一改从王府刚出来时的一本正经。
“没心思!”贺兰元靖懒散地答道,微蹙的眉间隐约有着凶煞之气,“真够倒霉的,好好的寿诞闹得乌烟瘴气,母妃今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哭啼啼茶饭不思倒罢了,你去问个究竟吧,多劝了几句,父王又对咱俩横眉冷对,老东西是不是疯了?”
“唉,一时闹着别扭罢了,闹几日自然而然也就泄劲了,管他们呢!”贺兰元荣不以为然,“咱们玩咱们的,天又塌不下来,大哥何故平白替他们忧心。”
“你懂什么!”贺兰元靖稳稳地落身于马上,教训着自己的弟弟道,“打从咱们记事起,父王还从未如此对待过母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劝你最近也收敛着点,别给老东西拿捏到把柄,越发找着由头抽起风来了。”
“有那么严重吗?”贺兰元荣小声地嘀咕道,“就算拿到把柄,老家伙又能如何,大不了依旧责骂一通了事呗。”
贺兰元荣的声音虽小,贺兰元靖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小心为上吧!总觉得这次气氛很有些不对劲,为了母妃,你好歹装装样子,别再惹事儿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贺兰元荣无奈轻叹,叹声未落只见贺兰元靖已带着左右随扈哒哒哒地策马远走,且没有等他的意思,他便撇了撇唇角,吩咐左右道,“今儿爷累了,你们去知会长英一声,就说爷今夜不去了,让他到爷府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