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口中的那边,就是平梁王的妾室贺兰晶晶的生母姚灵姚氏,姚氏的实际年龄要比薛碧影小个十来岁,加之身材丰腴肤白脸润擅于妆扮,故四十岁的妇人看上去徐娘半老仍是风韵犹存,相形之下薛碧影自然就落于下风,只能眼看着平梁王对姚氏的宠眷胜于自己而暗恨在心头了。
不过姚氏仅生了个贺兰晶晶,贺兰晶晶又嫁了个不怎么争气的郡马爷,平梁王别无选择,只能将延续香火和基业的希望,放在王妃诞下的两个儿子身上,凭着不可动摇的身份与地位,凭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薛碧影多年来即使深受冷落,却仍是能在王府说一不二,主掌整个王府的大小事务,于是哪怕她挤兑和打压姚氏,平梁王经常也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
可权势与威风有时候也换不来内心的不平衡,随着容貌的流逝孤独日积月累,薛碧影年轻时的飞扬跋扈尽管已消磨和收敛了不少,偏处处争强的好胜之心,倒是越来越积盛,像此时,她就生怕和姚氏一同出现,客人们会厌嫌她的衰老,自己的风头也会被姚氏抢走。
“娘娘,世子殿下和郡王殿下都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要给娘娘请安呢,要不要请他们入内?”另一个侍婢云绫从屋外进来,恭敬地禀道。
“好啊,让他们都进来吧!”听到儿子们一大早皆来问安,平梁王妃本因容貌早衰而纠结烦恼的心思顿时被抛诸脑后,云开雾散。
日暖风和,随着前来平梁王府贺寿的宾客们越聚越多,平梁王府的寿宴也已准备停当,在王府管家的安排下,一应宾客依序步入后园,平梁王贺兰遥则早已等在首座前,偕同他的两个儿子,贺兰元靖、贺兰元荣,一一向拜贺的宾客们作揖答谢。
待众宾客皆落座,忽闻鼓乐声齐鸣丝竹大振,平梁王妃这时被十余名丫鬟侍婢簇拥着,雍容华贵地正式登场入席了,她的身后,远远地跟着的是姚氏与蔻郡主贺兰晶晶,因为依照尊卑,姚氏同贺兰晶晶都得等王妃受完众人的敬贺后方能到侧位入座。
贺兰晶晶边搀扶着母亲,边斜目望向排场隆盛的王妃,一抹愤懑与失落掠过她的眼眸,尊卑有别,为此她在父王面前就永远也翻不得身吗?
平梁王见王妃到来,忙起身离座亲自去挽扶王妃,孰知刚一照面,平梁王就是一个愣神,王妃不知究里,还以为自己今日的浓妆华服让平梁王耳目一新,遂心头暗喜,故作矜持地向平梁王道了个福安,“臣妾见过王爷,今日臣妾让王爷费心劳神了!”
平梁王闷不做声,目光一直死盯在王妃满头的华饰上,连叫王妃免礼都忘了,身后的贺兰元靖不得不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低声提醒道,“父王?”
第五十八章 盛宴生变
平梁王回过神来,瞳仁却在慢慢收缩,他钳住王妃的手腕,皮笑肉不笑道,“王妃免礼,今儿是你的寿诞,跟本王何必客气!”
王妃此刻仍未察觉平梁王态度有变,展出笑意道,“谢王爷!”
平梁王又是一笑,“王妃今日妆扮甚是隆重,用心良苦啊!”
“父王!”贺兰元靖发现满座宾客都在关注着首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忙再次提醒平梁王道,“该说贺宴辞了,父王,差不多是时候开席了。”
“滚!”平梁王回首,压低声音叱道,“我与你母妃说话,谁要你多嘴多舌?”
贺兰元靖错愕地呆住,不明白父亲刚才还好好的,怎一下子就翻了脸,讪讪地退开两步,贺兰元靖不忘朝贺兰元荣使了个眼色。
“王爷……”薛碧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哪里做错了,便正色道,“王爷精心为臣妾准备的寿诞,臣妾焉敢失礼?隆重一点,也好显咱们王府声威嘛。”
“是王府声威还是你的声威?”平梁王手上用力,指节如铁箍一般钳紧,疼得薛碧影不禁眉头一皱。
“臣妾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薛碧影竭力保持镇定,竭力想在众宾客面前维持自己的仪态,“王爷有什么事儿不能容后再说吗,就算臣妾有错,也请王爷先顾忌平梁王府的脸面!”
“哼,王府的脸面……”平梁王目中凶光一现,随即道,“好,本王今天就给你这个脸面!”
说罢,平梁王依旧紧攥了王妃的手腕向前数步,扬声道,“诸位,今日是本王的王妃五十五寿诞,本王和王妃多谢诸位能赏光寿宴,为答谢诸位的盛情难却,本王特备美酒佳肴笙歌艳舞与诸位共享,望诸位能尽情把酒言欢开怀畅饮,另王府还为诸位设有……”
“啊……”平梁王的话尚未讲完,就听王妃一声惊呼,跟着另一手捂紧胸口,脸色惨白地颓然倒地,且昏厥了过去。
“母妃,你怎么了?”因受贺兰元靖暗示,一直关注着自己母妃的贺兰元荣第一个扑到了王妃跟前,“母妃,你快醒醒,出什么事儿了?”
“父王!”贺兰元靖随后也冲上前来,“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的母妃大概心绞痛又犯了。”平梁王冷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母妃下去休息?”
心绞痛?贺兰元靖心知此中有鬼,内里是既惊又怒,偏生当着众人和父王的面儿,他又不敢发作,只好恨恨然一挥手,吩咐丫鬟们道,“扶娘娘回屋!”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众宾客面面相觑,平梁王阴沉着脸立了片刻,长叹道,“诸位,王妃突生意外扫了大家的兴致,本王实在抱歉,不过宴席将照旧进行,望诸位千万不要客气,本王去去就来,诸位请随意,随意吧!”
宾客们听此一说纷纷起身向平梁王表示理解和关切,然平梁王已无心再顾,匆匆拂袖离去时他的脸已阴冷的像就要风雨骤起。
远处,贺兰晶晶跟姚氏目睹一切变故,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两人不知所措地望见平梁王走远,方才懊丧地各自回屋。
平梁王口称去去就来,然宴席至始由终再未见平梁王的身影,宾客们索然无趣,大都坐了一阵子自行就散了,谁也没料到,一场好好的盛宴竟莫名其妙变成了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是夜,平梁王独坐在书房中,灯光暗影下,他手里的一对金簪闪动着诡异的光泽,在他的指节间被覆来转去,这对金簪都是萤火虫的样式,从须角、翅鞘到虫腹花纹皆是一模一样,稍有区别的是,一支略旧一支略新。
把玩了许久,平梁王像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将金簪往怀中一揣,疾步离开书房,径直朝平梁王妃的屋子而去。
“王爷,奴婢云玉给王爷请安了!”一条白影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娘娘醒过来了吗?”平梁王看也不看脚下的奴婢,只偏过头望向屋内。
“是,晚膳前就醒过来了,可娘娘哭闹了许久,连晚膳也不肯用,这会子刚喝了安神汤,稍稍平静些了。”
“你们下去吧,本王有话要与娘娘商谈,未经本王的允许,谁也不许擅自进来!”平梁王说着挥了挥手,云玉等人忙从地上爬起,慌忙的避远了。
“王爷!”薛碧影瞧见平梁王入内,赶紧从床上下来欲要行礼,“未知王爷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你身子不好,就免礼了吧。”平梁王冷冷道,且兀自在客椅上坐了,“薛氏,自你嫁给本王,本王待你如何?”
薛碧影闻言,心下极是别扭,待她如何?是,早些年除了类似公事般地与她行房,平梁王是绝不肯在她房里多逗留一刻,近些年则更甚,若无重大的事情要与她相商,她这屋子只怕一年半载都不会被平梁王登门,更别提今日王爷对她暗施手段,让她的寿诞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然心中的怨气再多,薛碧影到底是深知王爷脾气的人,也深知王爷绝不会无缘无故对她下手,事出有因,她起码得搞清缘由才行啊。
于是薛碧影按捺下愤怨,像寻常一样平静地回道,“王爷一直十分善待臣妾,身份地位、荣华富贵,王爷让臣妾拥有的,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未必能比。”
平梁王冷笑,“本王不曾亏欠于你,可你又是怎么对本王的呢?”
薛碧影直视着平梁王,“臣妾不明白,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
平梁王慢慢从怀中取出那对萤火虫簪子,扔到薛碧影面前,“难道你自己做过的事儿自己都忘了吗?二十年了,本王本不欲再追究当年的血案,偏偏你狂妄自大以为时过境迁,所有的秘密都已被掩藏过去再无人知晓,便明目张胆的在本王面前炫耀你的‘贤良淑德’了,是吗?”
薛碧影大吃一惊,从地上捡起那对簪子,端详良久才失声道,“它,它们是一对?”
第五十九章 浅酌夜苑
“没错,除了你手里的那支,还有一支一直被本王珍藏着。”平梁王站起身,一步步逼近薛碧影,“你所拥有的一切,本王能给你,也能从你身上全数夺走,本王劝你,从此好好收敛点儿,安安分分当你的王妃则罢了,别再想兴风作浪,包括你那两个逆子,你也最好把嘴给本王老实闭紧,若让他们为你出头惹事生非,你信不信本王会把你当年加诸在蓝萤儿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地奉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