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拿娅斯道,眼珠向下,看了一下寒池刚才坐的地方。
寒池复坐了下来……
“你大概听说了,我是那木前朝郡主。”拿娅斯道。
寒池点头。
拿娅斯道:“你以为我会听从王室的安排,为你卜上出使吉凶一卦吧?”不等寒池回答,拿娅斯的喉咙里又是一阵不停的咕咕。
“不奇怪你有这一想,但是我并不会。因为我就要去如离山了,那木措赫的未来与我无关。”拿娅斯道。
寒池不知如何接话,只是静听。
拿娅斯看了看寒池,咕咕两声,道:“年轻人,你很迷人……就像我的库哲。”
寒池听楞木阁讲过拿娅斯的往事,轻轻点头。
拿娅斯道:“所以你应该要问我一个问题,关于你的爱人。如果当初神灵能够给我们一点指示,或许我们已经在某一个地方,快乐地生活了……所以,年轻人,你是幸运的。”
寒池心头一紧,或者从知道拿娅斯拉拉的所在之时,自己便是想问的,只是……不敢罢了,原来……自己也是这样懦弱的。
寒池将腿盘了起来,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想了想:“拉拉……”
“你让我猜猜看。”拿娅斯道,“你的爱人,是别人的妻子。”
寒池愕然。
“别急,现在已经不是了。”拿娅斯道,“你自己看不到,你心上的伤痕……在愈合。”拿娅斯看着寒池心脏的位置。
“或许不久你们就要见面了。”拿娅斯沉默了一会儿道,“年轻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的心如此坚毅的人心,除了我的库哲。”拿娅斯抬头看着寒池道。
“您说的是多年前如离山上祭祀的故人?”寒池道。
出乎意料,拿娅斯僵硬的身躯,微微一震,眼珠动了动。
“他是我的爱人,他没有死,我将等待他来带走我滞留的灵魂。”拿娅斯道,像说着一件平常的事情,“倒是你……已经有另一个姑娘刻在了你的手上。”
寒池微皱眉。
“如果不是看得到你的心,我会告诉你,这是神刻在你手上的指令,你抗拒不了命运。但是孩子……我看到了你的心,或许你可以跟着你的心,走下去。”拿娅斯道。
许久……许久……
拿娅斯轻声道:“是时候了,他来接我了。”
寒池不禁环顾四周。
拿娅斯道:“你看不见他的,他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寒池点头。
他说,你和他一样幸福,爱上了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如果不是看着面前的拿娅斯一点一点破裂,直到最后只剩一片僵硬的碎石,寒池一定不会相信,多年前那个祭祀在如离山上的人真的来过……
飞花逐泪,从如离山蔓延而来的雨,穿过以撒,带着如离山野花的清香,终于在这个夜晚……带走了拿娅斯的魂魄。
寒池走出神舍……雨打在脸上,清凉一片……
远处山丘之上,有人唱着一首那木措赫的民歌,歌中讲着一个年轻人的故事……楞木阁魁梧的身影映在月下:“郡主,库哲城主,我已将他带来了,他终将按照神的意愿,走入如离山……去解救那木措赫被恶魔困住的灵魂,重新迎接神的旨意……”
那木措赫,秋来。
达花尔赤
雨,跟着出使队伍,一起进了以撒,眼前的景象骤然热闹开来,果然是王都,繁华若锦,颇具西域风格的建筑随处而见。
楞木阁一脸的骄傲,作为礼盟上佐,介绍起以撒人文,说得头头是道,还不忘时时告诉蒋溥和寒池,这以撒城中最有名的建筑当属“番启楼”,这座楼还是当年大陈开国皇帝钦赐的栋梁,是最上品的海黄梨花,至今仍是熠熠生辉。
大约走了几条街,不远处,绿枝萦绕处,那木措赫王庭已赫赫然在眼前,白色的浮雕翩翩然勾勒,金砖漫地直通大殿正门,硕大的王宫正门已打开,门外尽是婆娑弥盖,树荫摇摇,既有皇家气象,又颇为天然自在。
蒋敷与寒池于离王宫百米处下马来,由楞木阁带路,一众向王宫徒步走来。及走到宫门之外,忽闻胡乐骤起,胡角震天,便有锦衣少女繁饰而出,舞姿奔放,热情洒脱,鲜花簇锦地将蒋敷与寒池团团围住,一时两人颈上,手臂上均是缠满了鲜花。
两人知这乃是那木礼节,亦是含笑道谢。
繁华熙攘之中,一人威武而至,抬眼看,来人高猛健硕,深目幽冥,蛾眉临髭,高鼻垂口,须髯劲短,正是那木措赫当朝当朝宪王——达花尔赤。
两厢一见,抱拳之间,达花尔赤毫不避讳地省略掉蒋敷,目光直对许寒池。
寒池拱手,目光避也不避,直透达花尔赤望而生威之目。
许久……达花尔赤骤然大笑,笑声把一众胡乐盖住,乐曲停了下来,达花尔赤笑声动天:“好!好得很!”说罢一拍寒池肩膀,就要向宫内让去。
掌风落下,“啪”地落在寒池肩头,这一掌竟是带了雄劲的掌风。
寒池,没有催动内力抵抗,若是抵抗,掌风所夹内力必会化解,绝听不到这“啪”的一声,现在谁都看得出,达花尔赤这是极不友善的——下马威。
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楞木阁和蒋敷忙上来打圆场。
寒池挥手一止,笑道:“达花王爷,请。”
达花看着许寒池,目光深邃,星罗密布的竟是,点点杀机。
寒池不恼亦不言。
达花又是一笑,道:“请。”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宫殿走去。
队伍众人都被安排在了那木王宫别院休息,跟随寒池和蒋敷的只有黎莫臣和吴妄,四人走入宫殿。
那木王宫正殿规格华丽,寸可数金的波斯毯从门口一路铺到了王座之下,两边大臣分立之处皆有大理石影雕花柱,穹窿之上金碧辉煌,白石似云,金矶若阳,一时看得人炫目。
蒋敷与寒池两人随达花尔赤一路向前,已来到王座之下,二人以手置于胸前,行的正是那木之礼。
“尊敬的那木措赫达达里王主,大陈使者蒋敷,许寒池前来觐见,愿王主福康安泰,那木措赫民丰国富,两国永享安宁和平。”蒋敷道。
“好好好,快给远道来的贵宾奉上座椅。”说话的正是达达里。寒池进来之时已从远处观察王座之上的达达里,眼梢乌青,正是久病之相。
二人落座,抬眼上看之间,蒋敷不禁吃惊,达花尔赤的宪王之位竟然就在达达里王座之侧。按理,宪王之位只应朝东才是,现在竟然是和达达里王座一起朝向北边。蒋敷看向寒池,寒池微笑道:“蒋大人,既然已经见到王主,不若,便把皇上所赐之物全数奉上,正是时候。”
其实这事并不着急,使者觐见所赐之物可在第二日,也就是王宫赐宴之日代替大陈皇帝赐下即可。
蒋敷见寒池此时提出,略一思索,只见寒池微微点头,便道:“正是,此时那木措赫文武百官皆在,这本是大陈与那木措赫同贺之事,本该此时。”
蒋敷说罢亦不犹豫,道:“来人啊,将我皇所赐之万里江山图捧上殿来。”
殿外,便有蒋敷所带四名礼官,手捧一金筒绣卷,庄重而上。
座上达达里已在侍者搀扶之下站起,从王座上迎了下来,达花尔赤亦紧随其后,鹰眼如炬,注视着使者手上的——万里江山图。
寒池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金筒的边上,能够看清走到近前的达达里和达花。
“那木措赫王主达达里听旨。”蒋敷道。
除了蒋敷,其他人均跪了下来。
达花与寒池分别在达达里和蒋敷身侧,此时二人相对,目光均是停在对方身上,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大陈开国以来,与我西陲那木措赫之国世代交好,更以四世祖上圣意,结为兄弟之盟,互为连枝,互通秦晋,两国子民通驿往来,已达交融之境,朕心甚慰。今朕派使者前往,意在两国千秋之业,共襄盛世之情,特赐朕御批万里江山图谱,由那木措赫现庭王主达达里王刻亲印,以表两国世代不犯,永修安宁之意。”蒋敷宣罢,卷起圣旨,将使者捧着的金筒亲自抱了过来,就要交给已颤颤伸出双手的达达里。
承载万里江山图谱的筒盒本是纯金铸造,上嵌百种宝石,此时达达里抱在怀中便觉异常吃力。一旁达花笑道:“王兄,由我来拿吧。”说罢伸手来去金筒,不知为何,达达里被金筒所坠,起身极是困难,却仍不愿将金筒交给达花,似有争抢之意。
达花微微一笑,手上用力,眼见金筒便到他手中。
“王爷,金筒我来送至王案上,您将王主扶起,走稳。”说话的正是寒池。
达花目露精光,手中用力,死死捏住金筒。寒池面上仍带着微笑,一手抓在金筒之上,两人交错间,真气已走了10几个来回。
大殿之上,文武分列两旁,文官自是以为殿上发生的一切都正常,便有武将已看出端倪,两人真气于金筒纹理间攒动,正是一猛烈一柔和,一要破金而入,一护金而全。
黎莫臣含笑,吴妄也点了点头:“庄主现在的内力,真是已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