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芙甄将睡着的语珮交给奶娘,抱入内室休息,自己凑在文依身边道:“虽然这大理王子仗着妹妹聪慧美貌,刁难咱们,但是也不敢太过,找了半天还是找到了皇后的长处,这是要输给咱们第一局呢。”
文依深以为是,这第一局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只见孟绍濂道:“这个倒是难为朕的爱妃们了,若论药理,没谁能说得上‘懂’字,少不得就由朕的皇后勉强应这一局吧。”
文乔笑着起身,对着孟绍濂端庄行了一礼,走出凉厦来。
贡琛和贡嫣忙行礼。
文乔道:“都起来吧,本宫不过学了几年制药,说不上多通。”话虽如此,只是面上得意之色彰显无虞。
李美人笑道:“咱们皇后娘娘鉴药的本事,那是陈以太医都夸赞的……”话说一半,脸色已变了。
斑斓虎蛊事后,陈以已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皇后几次求情都不被孟绍濂允许,这时说起他,实在不合时宜,忙住了口,怯怯看着皇后,果见皇后一个眼风掠过,似是狠狠抽了李美人一个耳光。
李美人脸上惊惧不已,不敢言语。
陆芙甄险些笑出声来,强自忍住,只端了薄荷凉茶来喝。
便有宫女上来,将贡嫣从大理带来的五种丸药细细研碎,捧到文乔面前。
文乔一一拿起,挨个细观,不时皱眉,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文乔也猜出了4种的制法和药材,就是最后一种始终犹豫不定,只得放弃,回了座位。
众人纷纷夸赞,李美人更是忙不迭地一路说好,才见文乔面色稍缓,又不禁喜气盈腮。
便有大陈御医院的药官,依样捧了五种丸药前来,均以玛瑙缠丝锦盒装着,打开来放在贡嫣面前。
贡嫣先到帝后面前行了一礼,又至各位娘娘面前行了一礼,最后至孟绍泠面前,深深一揖,饶是梨花蔓枝,栀子余香,楚楚动人。
绍泠轻笑,眼中颇有期许,看得贡嫣脸上一红。
贡嫣走至盛着丸药的锦盒之前,拿起其中一颗,放在小巧秀气的鼻下闻了闻,笑道:“这是中原的丸药,贡嫣不知其名。猜想……这是妇孺保胎之用的。“
站在一边的御医忙点头称是。
贡嫣边嗅边娓娓道:“有苏南陈皮、阔叶苏梗、藿香、黄芩……这都是寻常药材。只是……这里最妙的……是保胎最常见的艾叶。“
说罢停了停,欣喜道:”必是以头胎紫河车碾粉为料,和着最干净的风筛黄土制成培养,种出来的,既敛血提气,药性又极单纯,真是尚好药材。”说着不禁回头看着御医。
陆芙甄道:“贡嫣郡主好眼力,这药就叫紫艾丸,是我大陈保胎圣药。”
贡嫣羞赧,谢过芙妃。
绍濂看着绍泠,绍泠正看这贡嫣,面露颇为信任的微笑。
贡嫣面色一红,转身走向第二个锦盒,一辨之下,竟也说得准确无误。
第三盒也是如此……
可惜,第四盒、第五盒却均未说对。
第一局比赛结束,皇后胜。
这一局比试虽然看似皇后是赢了,却不见文乔脸上高兴,终究她是五种丸药全都研碎品尝,细细研究,还是猜错了1种,而贡嫣前三种只是闻了闻,便猜了个精确无误,后两种稍作打量便推说不知,明显是给了自己面子,放弃的。
且不说文乔郁郁,只说比试已来到了第二场……
何必是你
话说第一场皇后胜出,比试已来到第二场。
草场更是炎热,便有侍女们送上冷水拜着的瓜果。
趁着侍女们上瓜果,撤走丹药器皿之时,贡琛来到贡嫣面前,低声道:“这场你想比什么?”
贡嫣咬咬嘴唇道:“比刺绣如何?”
“你难道真想嫁给建中王?”贡琛冷脸道。
贡嫣一愣:“哥哥为何这样说?”
“中原女子善绣,何况是这些终日无事的妃嫔,只以女工见长,你和他们比刺绣,岂不是想输?不行,不能比刺绣,听我的,比舞蹈。要比你最擅长的。”说罢亦不理睬贡嫣,自去回禀皇帝二场比试的内容。
孟绍濂自是未提出异议,李美人善舞,宫中皆知,倒也不十分担心。
乐起步移,李美人似浮云一般略过,不仅舞姿轻盈柔美,而且舞衣流光溢彩,格外动人。
一曲《霓裳羽衣》舞闭,李美人已是娇嗔微微,面色红润。
众人皆喝彩,孟绍濂便赏了翠英梨花钿给李美人。李美人娇媚一笑,已来到位子上,由着侍女忙不迭打扇斟茶。
这里大家还在议论李美人舞姿如何动人,忽闻悠悠的葫芦丝悄然响起,素琴流波,缓入心田……
丸素腰身,翩然若林中之蝶,舞过之处步步生花,便真有群群蝴蝶结伴而来,一时间人舞蝶影交错,若自然生长在草场之上,美轮美奂……众人都不禁痴住了,只顾流连美人身影,不知曲高琴音已停。
贡嫣盈盈拜倒,目光转过绍泠处,已是满含笑意。
绍泠嘴角微扬。
李美人此时脸色便有些难看,拿在手里的梨花钿子不知往头上哪里放。
贡琛掩饰了一下略得意的表情,道:“多谢这位贵主相让,给王妹留了脸面。”
孟绍濂亦不辩驳,胜负分明,不承认太有失气度。便笑道:“贡嫣果然当得起建中王妃,舞姿超群,不逊朕的美人,这一局是贡嫣胜了。不过……别急,还有第三局。第三局王子又欲比试什么”
在座众人都清楚,其实真正的比试现在才开始,不禁紧张起来,细听贡琛所比之事。
贡琛爽朗一笑,显然是成竹在胸,道:“第三局就不需贡嫣上场了。我大理家家户户都爱酿酒,王宫中更是藏珍美酒无数。这次来,我兄妹带了就有十二种之多,准备献给吾皇。这第三关容易得紧,只要哪位娘娘能品出这十二种酒中的十种,分别在我王府酒窖中贮藏了多少年,便算是赢了。”
众人不禁唏嘘,这哪里是简单,分明是难为人,这几人之中除了陆芙甄生在南方,其余几人可能皆不曾到过南方。
气候对于藏酒影响颇大,就算对酒略知一二,也断说不出贮藏年份,更何况十二中十。
孟绍濂也不禁有些气闷。
环顾几人,见文依低头沉思,已是半日不说话,李美人还在生气,杨月盈还是一如往常,木讷而紧张。
陆芙甄面露焦急,孟绍濂知她没有把握,但是也只有她能试试,便准备开口。
忽见贡琛面露深味之色,走上前道:“这位贵主是否是衿妃娘娘?刚才您一直在努力促成王爷与王妹的姻缘,若是娘娘肯赏光赐教,不如这一局就请衿妃娘娘来破如何?若是破得,这两国联姻大媒就算是您做的了。”
此言一出,孟绍濂虽仍是含笑,却目光速冷。
文乔脸上更是发黑,因为刚才自己已经说明要做媒,这会儿贡琛竟然将自己的话撇得一干二净,转而让只在妃位的文依做媒,不禁面露怒色。
大家见帝后变色,都不敢出声,只得看着文依的反应。
文依从比试开始一直没有专心,脑中不断盘旋寒池之事,此时被所有人注视,尚不得要领,一时有些无措。
文乔见文依如此,于皇帝身侧,露出了一抹笑容,李美人亦是将花钿戴在头上,复高兴了起来。
“你可熟识酒品年份,若是不能,让芙妃试试也可。”绍濂温言对文依道。
“就让姐姐试试吧,当年府中,姐姐常和父亲学习酒品类目的。”文乔道,说罢一笑。
孟绍濂目光微倦,并未理睬皇后。
文依知文乔不怀好意,估计是猜想自己流落民间这许多年,当初的记忆应该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上去不过丢丑又输局。
到头来自己极力主张的事情坏在自己手中,便成了宫中大笑话,没准还会降罪。
文依想罢,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妾一试也可,虽不善酒,若是说错了,再让芙妃姐姐来拭便是。”
孟绍濂点头,笑道:“不过比试罢了,输赢无妨,这还在他二人缘分。”话出轻巧,满含情意。
文乔挑眉一撇,醋风带过。
说话间,十二种酒品都已经端了上来,由侍女依次斟在水晶杯中,美酒立即香溢四方,酒色更是呈现红白棕蓝各色,十分好看。
为公平起见,酒品年份已由贡琛亲自写好,封于绸袋之中,置于水晶杯之前的托盘里。
一应准备妥当,众人不禁紧张地看着文依,文乔更是含了不自觉的笑。
文依敛了敛绯红色裙摆,走至第一杯酒前……
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盛满枚红色汁水的酒杯,一阵醇美的葡萄香气传来,文依稍停,品入口中,酒质自然醇厚,却略带微酸。
“不过三年。”文依道。
贡琛一笑,道:“娘娘可品好了?”
文依点头,侍女拉开绸袋,纸条上赫然写着二十年。
众人俱是失望,文乔不由得一笑。
文依含笑向孟绍濂低头致歉。皇帝晃了晃青金串子,示意无妨。
“娘娘可是笑我国无酒?”贡琛道。
“不敢,文依早就有言在先,不善酒。”文依笑道,经过贡琛身边之时,放低声线道,“这贮酒的坛子三年前起了砂眼,漏了酒气,王子回去倒了吧。”说罢也不理错愕的贡琛,向第二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