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如果他只是让我回去,就不会对王爷怎么样。”文依笑着喝干了茶,“我还要。”
“喝多了睡不着。”寒池道。
“我还要……还要。”文依耍赖。
寒池笑着又去倒了一盏来。
“这茶是绍泠送你来的时候带的。”寒池道。
“绍泠是大理的驸马,过不了多久,绍泠也就是没事了。”文依眼光似月。
“寒池……”文依忽然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嗯。”寒池抬起头道。
“我们还没有请天地做过证。”文依目光皎洁。
许寒池站起身,拉过文依的手,一直走到了院子中间,慢慢跪了下来。
“我……”寒池出声却被文依拦住。
“我要先说。”文依眨了眨眼睛。
寒池一笑,点头。
“我,顾文依,长安人士,与我心上之人许寒池,今日在此,请天地为证,结为夫妇,从此白首偕老,永生相随。”文依柔声道。
“自此有苦共担,自此坦诚相见,但求天长地久,能尽我一生守护于她。”
寒池拜了下去。
文依拜了下去。
夜已深,寒池睡着了,文依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
“怎么还不睡?”寒池睁开眼睛道。
“想是茶喝多了。”文依道。
拉过文依的手,寒池低头吻了一下文依的手腕:“刚刚,我们以天地为证,说要坦诚相见。”
来捂寒池的嘴,文依摇头:“睡觉,我什么也没想。”
轻轻拉下她的手,寒池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既然坦诚相见,这件事我没必要瞒你。”
玉色云锦展在灯下,文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显然是一张绣片,上面有密密的针孔,手开始发抖:“这……这……”
寒池点头:“这是七凰屏风。”
“寒池,你早就知道……”文依心中一切往事忽然明了,电光火石一般迅速串连在一起。
寒池摇头:“起初并不全知道。”
文依的震惊无法言喻:“寒池,离开我,你曾经抱了必死的心?”
“我这不是在你眼前吗?”寒池坐在桌边笑容温暖,“现在,更危险的是建中王。”
忽然,文依目光一惊:“建中王!王爷他……不知道?”
寒池无声地点头。
原来,孟绍濂并没有因为寒池的“死”讯,而放弃对建中王的设计。
寒池道:“所以,绍泠现在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危险。我曾经想,若是绍泠能从此久居大理,不再回中原,而孟绍濂也不再纠结此事,对于建中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大陈和大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文依点头。
“但是,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负手而立,寒池看着窗外,“或许,这应该由建中王自己做决定。”
“你要干什么?”文依极力不去想寒池的意图,恐惧弥漫。
“别担心。”寒池觉得自己吓着文依了,回身来抱她:“我只是把这张绣片送去大牢,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困难。”
“不行。”文依拼命摇头。
“我不想看着你每夜睡不着。”寒池笑容轻松。
“我可以,你不要吓唬我,这不关我们的事。”顾文依急了。
“好,好……我们不去。”抱着有些发抖的顾文依,寒池轻声安慰。
没有任何关于长安的消息了,文依尽量压制自己偶尔迸出来的出神。
只是,这一日的消息,让顾文依再也坐不住了。
去长安转了一圈和他们又一次偶遇的白庆,带回了真实的消息:大理天灾,因为减免供奉的事情,孟绍泠和皇帝起了冲突,被以犯上之罪关押了起来。贡嫣就要临盆,挺着肚子跪在清和宫外整整一夜,结果早产,因为惊惧过度,孩子没能活下来,贡嫣几乎崩溃。
孟绍泠听得消息,在狱中咆哮愤怒,大骂皇帝,更将孟绍濂追杀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一时间满城风雨。
一怒之下,孟绍濂下旨,送贡嫣回大理,孟绍泠欺君犯上,赐死。
赐死?!孟绍泠将免罪金牌送给了自己,而那是先帝留给他的唯一护身符,为防亲王奸佞,金牌不过只能使用一次,当时情急,文依救了洪土娘,可是现在绍泠……
没有太多犹豫,许寒池将傻得说不出话的文依送上马车,而自己亦乔装骑马随行:“至少,我们应该让绍泠自己来选择。放心,我们先到达长安,再伺机而动,不会有人发现我们,送完密旨,我们就销声匿迹。”
这一去……长安路远。
秋已至。
安顿了下来,寒池和文依都改了装束。短须纶巾,寒池扮成读书人,竟然没什么违和之感。
文依则普通市井女子打扮,以藤灰敷面,遮上雪白皮肤。
几日下来,没听到什么风声。
觉得不能再等下去,长安藏龙卧虎,更是人多眼杂,文依倒还在其次,认识许寒池的人何其多,万一被认出,前功尽弃。
这一夜,秋月高挂,寒池换了夜行缁衣。
“在这里安心等我,宗役府的布防我心中有数,一来一往,最多两个时辰,天亮之前我肯定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尽快离开。”寒池道。
“你只是将密旨交给建中王就回来对不对?”文依确认了很多遍,仍旧不放心,本来想跟着,寒池说带着她更危险。
确实如此,文依担心到头上冒汗。
“是。不用小瞧建中王,即便是皇帝有杀他之心,最后时刻他也死不了,至少是在所谓的典刑之下死不了,罪不及大夫,何况亲王?现在需要防的是比如‘暴病’,比如‘畏罪’,所以让建中王知道自己的处境最重要,至于后话……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若是他想夺回自己的天下,那他就需要有夺回天下的本事。”
寒池思路清晰,文依只得点头。
“寒池,谢谢你……”文依忽然道,自己对绍泠的担心,寒池都看在眼里。这一趟,文依知道,寒池不仅是为了绍泠,更是为了自己,自己曾被绍泠以命相护,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顾文依情何以堪?怕是一辈子都要活在自责之中。
“傻瓜!”寒池宠溺地看着文依,“我有我的原则,建中王也是我的朋友。”
文依咬了咬嘴唇,是啊,他是许寒池,就算是儿女情长,也还没有英雄气短吧。
寒池说完明朗一笑:“我的原则就是,要让你无忧无虑。”
文依一愣,随即笑了。
消失在暗夜里,寒池连风都没带过。文依关紧了房门,吹熄了烛火,在床上抱膝等待。
夜竟是如此漫长……
一石三鸟
当李焕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文依面前时,顾文依来不及反抗,一片迷蒙,孟绍濂竟然用上了最强力的迷药。
为什么?孟绍濂怎么会找到自己?寒池……出事了?昏过去的瞬间文依心如刀绞。
再醒来的时候。
顾文依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这究竟是不是梦。
自己好好地躺在一间华丽的卧室之中,这景象太熟悉了,仿佛是……子青殿中。
“青宁。”文依忽然坐起来,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文依拉住眼前人的手。
“文依姐,你醒了?”青宁眼睛微微有点肿,应该是哭过了。
“我怎么在这里?寒……”文依刚要说出寒池,忽然止声,不对,他们不一定知道寒池还活着。
“文依姐,你刚刚说什么?寒?庄主和您在一起吗?”青宁目露疑惑。
“我是说,喊别人伺候就好,你现在不一样了。”文依并不想对青宁说谎,但是现在青宁是孟绍濂的妃嫔了,谎话不得不说。
“没关系,我愿意的。”青宁笑道,“何况,姐姐的位份本来就比青宁高。”
“不要乱说。”文依皱眉。
青宁站了起来,带笑跪下:“恭喜衿妃姐姐病体痊愈,并受吾皇恩赐,不日……将登上大陈凤座,成为母仪天下之人。”
如果不是头生生得疼,文依一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快点醒过来,快点!文依去拧自己的大腿。
“姐姐这是干什么?”青宁忙来拉她手。
疼得说不出话,顾文依满头是汗:“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青宁面色沉了沉:“姐姐病了好些日子,这不是好了吗?就是这么回事。”
问不出所以然,文依不去理她,起身向外走。
“你去哪里?”迎着她走进来的正是大陈天子。
一年不见,孟绍濂儒雅依旧,只是眼神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些许冷酷。
“皇上。”青宁俯下身。
文依这才发现,青宁身腰浑圆,竟是有孕在身了。
“你退下吧,青贵人,朕有话和皇后说。”孟绍濂冷声道。
“是。”青宁费力起身,由丫头扶着走了出去,眼底一片寂寂。
文依向后退,因为孟绍濂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闪身而出,文依看准空隙向外奔逃。
却被门外一众侍卫拦住。
“你们都找死吗?敢拦皇后?”孟绍濂道。
侍卫们忙跪了下来,磕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