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寒池笑得像个坏人。
“你今晚不会很晚吧?”文依低头道,伸手来摸寒池衣领。
寒池微笑:“我一会儿就回来。”
文依点头:“我等你。”
寒池去巡视营地,果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带着帐外丝丝凉意。
文依来接他手中衣服:“又发现祖溪刻的人了吗?”
“嗯,不出意料,明日就会到达。”寒池坐了下来,微微咳了两声,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喝些茶。”文依捧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味道有些怪,是什么?”寒池尝了一口道,“细品还不错。”
“是白枫。”文依笑道,“今天闲来无事,去采的。”站在寒池身边,文依随手整理他的领口。
“那天……想是挂断了澜水烟骨的锁扣,你收拾床榻看到了没有?”寒池放下茶,自然问道。
“掉了吗?我没有看到。”文依约略有些局促。
“是我记性差了,我今天自己找到了。”举到文依面前,澜水烟骨沙沙作响,寒池一笑,放在了桌子上。
文依一个踉跄。
寒池扶住她,顺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慢慢向床边走:“我不管你听说了什么,或者你想做什么,打消你的念头。白枫?白枫哪来这么浓郁的味道?”向一边吐出茶水,将她稳稳放在床上,寒池伸手拉开了她的云衫。
“寒池,你放开我。”推开寒池的手臂,文依坐了起来,眼中带泪,有些恼怒道,“是,我是听郑星说了,郑星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准备就像威胁郑星的那样消失吗?”
寒池低头看着地:“我曾经准备过,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转过身,文依泪珠簌簌。
“好了,没有关系,没有郑星说得那么玄,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伸手来揽文依,文依用力去挡,手臂相触,猝不及防的疼痛,寒池咬牙,头上掩饰不住汗珠点点。
“这就是习惯了?”文依从床上下来,伏在寒池膝上,“这并不困难,寒池,这不困难,你的手,你的剑都很快,我不会觉得太疼。你看这是陈太医给我的药,只要吃了它,半个时辰我都不会觉得疼。”文依尽量轻松地笑道。
寒池抬头:“半个时辰以后呢?”
文依一愣:“我可以……可以再吃啊。”
“药吃完了呢?”
“我总会痊愈的……”文依拉着他道。
“别傻了,我说了不用。”寒池将她拉了起来,“刚刚疼是因为你碰着了我的外伤。”
“你原来是这样履行你的承诺的?”文依站起身来向后退,“你答应过给我一世安乐,答应在我死的时候能看到你还活着,明日祖溪刻就要来了……你就带着这样一身骨伤,去和他较量?”
一天来,山谷里所有的人都处在沉默之中,两千多人的队伍,各路英雄好手,都开始不约而同的紧张,有强大的杀气秘密向他们包围而来。经年拼杀在江湖,他们对于这样的压迫之力都异常的敏感。
而许寒池知道,这场拼杀,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要以自己的死作为收场的,祖溪刻身后,还有肖南灵,肖南灵身后……还有孟绍濂。
寒池不语,亦站起身:“明日一早,我就让葛庭带你回那木措赫。他是那木措赫的驸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文依觉得寒池让局面变得像空气一样轻,无论自己怎样的恳求迫切,他都是这样一副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
要怎么样去和一个打死都不准备给你哭一声的人继续拼斗下去?
“许寒池!”顾文依几乎大叫,情绪开始崩溃,“你知道,你我相知多年,相守多年,相爱多年,我最看重的是什么?就是你知道,你了解我的感受,你不是用你的方式去爱我,而是用我的方式……若把我心当作你,我们怎么会分离?你怎么舍得让我走?”
纵有千万分不舍,此时的寒池面色如静水:“你睡吧,我在外面。”
寒池起身离开,文依觉得天都要塌了,踏月步起,飞身扑在寒池背上抱紧他:“不要走,不要走,寒池,我答应你,明天我就离开,
我会在那木措赫等着你来接我,我等你……我不任性,我不哭……不要走……”
心中痛极,寒池回过身抱住不断哭泣的文依。怀中的女子敏慧若冰雪,知道了‘刻骨’之事必定会想尽办法来解去此蛊。
莫妃告诉自己,文依拿了姬摇花,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能给她任何下手的机会,一点都不能,骨伤之痛,饶是自己仍旧难以忍耐,顾文依柔若清风,承受这样的伤,伤及骨髓,怕是命都保不住。
这几日每每控制自己想要掀起帐帘的手,寒池只觉得骨伤难愈,心伤更重……明日就要分别,寒池不断提醒自己,今晚只是和她说话,看她睡下,自己就出去,一定出去,却果然见她端来了药茶。
好在,现在药茶已经洒在了地上,文依的情绪也随着药茶的泼洒而接近崩溃。不能忍受她如此的肝肠寸断,寒池俯下身来。
唇齿之间,有咸咸的泪……缠绵而苦涩的味道。
许寒池,意识渐渐模糊。
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安逸美好:“你……你。”想要拼命清醒,却不断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澜水烟骨一直在响,寒池以为是白枫茶就在桌子上的缘故……
那是……是姬摇,文依把它含在了口中。
拉住寒池,文依泪眼濛濛:“一切都会好起来,会的。”
夜色清冷,无声而无息……
当天边的第一道朝霞明媚起来,寒池的大帐之内,几乎是爆发了凄厉的叫声。
“啊……”文依靠在桌边,不住用头撞着墙,肩胛之上,一片血肉模糊。
葛庭冲了进来,看到了手中握着匕首,神智恍惚,眼中带笑的寒池,和倒在桌边,痛苦不已的文依。
满地的鲜血刺目,顾不得其他,莫妃忙来看寒池。
“许大哥中了姬摇花毒。”伸手去摸身上解毒的‘梦止散’,却发现已是不见了。
“在……在这里。”文依艰难地说道,文依拿走姬摇花的同时也拿走了解毒的梦止散,自己提前服下,又将整朵姬摇花毒藏在舌底。
还好,文依算得极准,寒池能发现破绽,能找到烟骨,能识破白枫,却挡不住……情之深刻。
拿起解药,莫妃想去唤醒寒池。
“别……在这里……不能……让他看见我的样子。”文依一身汗透,血也透。
莫妃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
“快去帮文依止血。”葛庭忙推莫妃,“我带寒池去解毒。”
“要等一下……要等莫妃帮我……止住血,包了伤口,换了……换了……”文依终于昏了过去,陈以给的药已经吃完了,文依陷入了无边的疼痛。
睡梦之中,文依仍记得昨夜寒池温柔的笑容。
“我是不是很美?”文依面色红晕,梨花带泪。
“是。”寒池完全陷入了美好之中,眼前是云沱河的午后,阳光温暖,文依青丝随风,美若轻云出岫。
“在我的肩背上写你的名字,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是你的。”文依慢慢拉下轻衫,肌肤胜雪,动人心魄。
手中不过是朱笔一只,笔落,文依有深深的笑意。
“要用力一些,才能更持久……永远抹不去。”文依笑得更美。
朱痕深刻……文依看起来十分满意,轻吻上他脸颊:“我要去采花儿,你在这里等我。”
一盏茶的功夫。
许寒池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葛庭几乎是在撒药之后都来不及盖上瓶盖子,就被寒池的内力掀翻在地。葛庭认识他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寒池。
许寒池疯了,拼命跑回自己的大帐。
没有人……只有满地的血。
“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我杀死了……是不是?”抓住葛庭,许寒池语无伦次。
“在莫妃的帐子里。”完全不明所以,葛庭忙道。
冲入莫妃的大帐,许寒池看到她静静躺在榻上,面如白纸,一丝血色都没有。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怎么敢?顾文依,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裹挟着内力的嘶喊,许寒池真的发了狂。
“啊……”响彻天际的咆哮,许寒池跪在文依的榻前,血红的眼睛里是不能言说的,不能触碰的痛,仿佛一碰,整个人都会碎掉一样。
“许大哥,顾姐姐没死,只是失血过多,痛昏了过去。”莫妃道。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寒池爆喝。
葛庭拉着莫妃跑了出去。
从清晨到午后,没有人敢进帐子,葛庭进去过,被扔了出来。莫妃想进去,却被葛庭拉住:“没有用,除非文依醒过来,不然他就会这样一直疯下去。”
没有等到文依苏醒,也没有等到寒池出来,他们等来的是明月崖崖主。
祖溪刻。
祖溪刻
山谷外,约有两千人,比葛庭他们预料的少。
葛庭和黎莫臣对视了一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