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的伙计急忙推了推他,道:“就算那些画都被那姑娘拿走了,那又如何?掌柜的,你可知方才那姑娘和小公子,其实就是东家的侄女和儿子?”
掌柜闻言一惊,望着东家铁青的面孔说不出话来。
这茶馆的东家,正是身着便服的梅文鸿。
掌柜呆了半晌,忙拜了下去:“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得罪了小公子和小姐……”
“罢了。”梅文鸿摇了摇手,“你们都出去。”
那掌柜和伙计惶恐不安地退了出去。
内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梅文鸿转过身,望着那立在窗前的男人。
“这掌柜擅做主张,我自会罚他。”梅文鸿缓声说道,“另外,方才那是犬子和内侄女。无暝客的名号名满京城,想来他们是看到先生的题字落款才会冲上楼来,欧阳先生莫要见怪。”
欧阳鉴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飞白离去的背影,忽然问道:“梅大人,令侄女可是身体有恙?”
梅文鸿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微一沉吟,答道:“内侄女两个月前曾经大病一场,不过如今已然基本痊愈。”
欧阳鉴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那日他将飞白从王府中救出时,曾经为她检查过伤势。她虽然伤重,但受的尽是些外伤,将养两月,如今就算未愈,也不应该是现在这般脚步虚浮,武功全失的样子……
“欧阳先生,”梅文鸿重又提起之前的话头,“世人只知无暝客诗画双绝,却均不知你本人对经世谋略之道亦是精通。容我再问一句,欧阳先生如此本领,为何不出山致仕?”
这番话他已然问过许多次,每次都被欧阳鉴一口拒绝。然而这一回,他却没有回答。
见欧阳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绝他,梅文鸿略有些意外,又说道:“贤王与周皇后沆瀣一气,一手遮天,皇上更是被他们害得缠绵病榻。近来各处屡屡传出二人不和的消息,正是扳倒他们的好时候。上天助我,令我此时结识了欧阳先生,若是我能得了欧阳先生一臂之力,清除奸佞岂不是指日可待?”
正说话间,突听得窗外一声响,一朵烟花忽然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绚丽的光彩。街上的百姓们纷纷抬头看烟花,城南处传来一阵喧闹。
飞白与梅思齐一行人正在街上走着,梅思齐好奇地望过去:“那边吵吵闹闹是怎么回事?梅武你去看看?”
梅武去了,片刻回来说道:“是贤王府的小王爷率军回来了,正在城门外卸甲交印!”
飞白闻言抬起头来。
街道两旁依然华灯闪闪。不到一会儿,大街之上被官兵请出一条道路,道路两旁的百姓皆踮足而望。尽头的城门之处,一众朝廷派出的接待官员簇拥着一个人,缓驰而来。
众人瞩目之处,宁明尘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苍白的脸被烟花照映,衬着他清秀的面容和浅淡的微笑,鲜衣怒马,风华绝代。
进城的队伍一路缓缓行来,围观的百姓皆忍不住兴奋地窃窃私语,仰慕而赞叹。
飞白亦是站在人群之中,望着远处策马行来的宁明尘,数月前的回忆浮现在她的脑海,不由得微微叹息。他终于不再是扬州那个落寞的少年,也不再需要自己冲动而鲁莽的帮助。只是……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似乎更加远了。
那车马渐渐行近,路过飞白的面前,宁明尘忽然侧转过头,望着她一笑。
仿佛漫天烟花都及不上他的微笑那般灿烂而温暖。
飞白一怔,不禁一呆,以为自己看错了。
“姐,小王爷刚才好像看着你呢!”梅思齐在一旁附耳道。
飞白回过神来,望着宁明尘的背影,不禁也微微一笑,心中不觉舒畅了些许,方才因欧阳鉴而起的隐隐心痛似乎也缓解了几分。
或许……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远。
“宁明尘回来了。” 梅文鸿皱眉,“这人虽然年轻,却甚是不简单。他是贤王的儿子,只怕以后贤王更加不好对付。欧阳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梅大人若只是需要我的帮助,何必定要我出仕。”欧阳鉴转过身来,神色凝重地望着梅文鸿,“我倒是有一提议,何不让我去贵府做令公子和侄女的西席?”
梅文鸿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欧阳鉴如此才华绝世又心高气傲的人,竟然甘于做一小小的西席?
半晌,梅文鸿才犹豫问道:“欧阳先生……此为何意?”
“无他,就是此意。”欧阳鉴回答,抬目又向那窗外望去,“现下暂且还不是时候,待再过三个月,我去了结了一件私事,再来寻梅大人,商量束修之事,如何?”
欧阳鉴语气肃然。梅文鸿犹在惊讶,最终不由得点了点头:“如此再好不过。”
此刻窗外烟花又起,扬起一片纷乱的光芒,映在欧阳鉴的眸子里,似正被烈焰燃烧,如火如荼。
三月为期。丫头,你可愿等我。
那一日冷彻骨髓的绝望终敌不过对你的牵挂。你的伤病颇有蹊跷,将你留给那人,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
☆、几许露浅风凉(一)
? 宁明尘大胜凯旋,一时间朝野轰动,风光无两。
贤王府中堆满了赏下来的财物。贤王坐在正堂之中,望着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赏赐,若有所思。
“主子真是有福气。大少主已然成家分了府,二少主在家中侍候您和侧夫人,小少主又是这样争气而孝顺……瞧您这洪福齐天,也要让绮玉沾一沾才好!”绮玉一边为贤王捶着腿,一边娇声说道。
“你当真觉得小少主孝顺我?”贤王慢慢问道。
绮玉眸中艳光流转:“那是自然。除了赏给下属的财物,小少主自己一文没留,全都献给了主子。这不叫孝顺,那什么叫孝顺?”
贤王目光一转,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绮玉,你这次怎的没有问你的小情人的下落?”
绮玉一怔,随即嗔道:“主子突然提他作甚?这么多年过去,绮玉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听说这次先机营被带去边关,兴许全都死在了沙场,我才不会关心……”
“此话当真?”贤王目光一闪盯着她。
“自然是真!”绮玉道。
贤王注视她半晌,忽然伸手把她拉了过来。绮玉惊呼一声,脚下一绊,不由自主地跨坐在贤王的身上。
旁边侍候的仆从丫鬟见状,齐齐悄然退了下去。
衣衫落地,绮玉闷哼一声,熟悉的刺痛让她的眼泪忽地涌了上来。
“绮玉眼中只有主子,只……只想被主子一人占有,不想……不想再让其他男人近身。”绮玉目中含泪,浑身颤抖,楚楚可怜。
贤王望着她,终于笑道:“小妖精,愈发勾人了。”
绮玉伏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
这厢春光旖旎,那厢周皇后听闻宁明尘得胜归来的消息,却是气得把寝宫的摆设物什哗啦啦推倒了一地。
“宁安浚,那老贼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周皇后恨恨道,“非得一心跟我杠着,等我以后掌了权,管保他不得好死!”
“皇后娘娘,皇上唤您呢。”宫女怯怯地在门口道。
周皇后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一路静悄,凤辇在殿外停下,周皇后昂首走进皇帝的寝殿,怒气犹然未歇:“皇上唤臣妾何事?”
暮霭沉沉,深冬的皇宫阴暗而冷漠。皇帝宁安治斜躺在龙榻之上,抬起眼来,轻声唤道:“阿碧,你过来。”
多年的疾病已让他形神俱损,虽只有四十余岁,看上去却像是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不过这一日他脸庞舒展,似是心情舒畅,脸上也回复了几分血色。
周皇后走了过去:“皇上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些,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我今天在朝上见了边疆归来的宁明尘。”皇帝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立下如此大功,实在是国家社稷之福,他又是大哥的儿子,我不知该赏他些什么,就连封王赐府,都被他以尚未成家为由婉拒了。”他又叹道:“那孩子跟他小时候真是大不一样了。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
周皇后听到他提起宁明尘,心中正不快,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想起谁?”
皇帝顿了一顿,道:“……想起二十年前的林致远。”
周皇后一怔,脸色才缓和了些。
皇帝悠然陷入回忆:“想当年,我初登帝位,接下先皇的烂摊子,着实焦头烂额。当初也是西蛮的首领大举进犯,朝中无人,眼看国之将覆,林致远一介书生,却自荐为将帅,许我四年为期,必将收复疆土。果然,四年之期未至,他便做到了。玉面将军,天下闻名。我当时欣喜若狂,把梅家嫡长女赐给他为妻,又给他封王封地,只是时日久了,终究还是起了猜忌之心……”
周皇后哼了一声:“皇上莫不是忘记了十六年前的甲子之变?林致远当年虽然立下救国之功,但狼子野心,竟企图篡权夺位。皇上对他猜忌,难道不是应该的?”
“他有无谋反,我也不知。”皇帝缓缓说道,“那时我正对他疑心甚重,加上大哥给我列了许多证据出来,我便顺水推舟,将他处以极刑。林致远娶的是梅家的女儿,我也一并下令问了斩。梅家世代清高为人,忠心为臣,也没有丝毫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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