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寒冷,仿佛漫天冰凉的雪花将她覆盖。
飞白闭上眼睛,心头像是被满满的情绪堵住。欧阳鉴是她的师父,又是那般冷傲淡漠。纵使他念着自己,定然也仅仅是限于师徒情分,更何况他还不一定会想着她……自己当真是太傻,太自作多情!
“姐!”远远传来梅思齐的声音。
飞白回神,转头望去,只见梅思齐从学堂的方向一路跑了过来。
“姐,你……你眼睛怎么这样红?”梅思齐跑到飞白跟前,惊讶道。
飞白一惊:“没有!”她微微侧过头去:“你这么慌张跑过来做什么?”
“姐,听说你被赐婚给小王爷了?”梅思齐道。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飞白颇为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我在学里跟先生念书,都听他们在议论呢!”梅思齐擦了把汗,“前几日大家都还在讨论无暝客的事情,今天就都变成小王爷跟你了……”
飞白闻言一凛:“无暝客?无暝客的什么事情?”
梅思齐道:“无暝客元夕那晚在京城惊鸿一瞥,此事立刻在京城里传了开,但是他行踪神秘莫测,谁也找不见他。听说还惊动了宫里的华平公主,也正在各处寻找呢……”
飞白默然,不禁暗暗摇了摇头。欧阳鉴自己若是不愿出现,别说什么公主,就算是皇帝下令寻找,也不见得能寻得到他。
而她呢?她本是离他最近的人,而现在竟也寻不到他了。
心如同被抽空一般,飞白仰起头,望着远方的长空怔愣。
难道她与欧阳鉴,终究还是缘尽于师徒了吗……
此时此刻,梅文鸿正独自在书房之中沉吟不语。
宁明尘竟然反水贤王,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谋害皇嗣这一罪名的确是扳倒贤王的好契机,只是,不知道宁明尘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一小厮在门外禀道:“国公爷!有一人在门外求见,说是您聘请的西席,前来商议束脩!”
梅文鸿一怔,心下讶异,立即起身出门,来到国公府门口。
门外一人长身玉立,面容清俊,身上却隐隐透着几分冷峻之气,见到他微微躬身行礼:“梅大人。”
却不是欧阳鉴是谁!
梅文鸿不由得一惊:“欧阳先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
“事情有变。”欧阳鉴答道。他面色凝重,“若是我今日起在贵府上任西席,梅大人这里可还仓促?”
“自然不会仓促。”梅文鸿望着他,犹在惊讶,“可是,欧阳先生上次不是说三月之期……”
“已等不得。”欧阳鉴摇头道。
梅文鸿稍一沉思,便不再犹豫,侧开身来:“欧阳先生请进来商议。”
正值下午时分,冬阳苍白而温暖。飞白同梅思齐坐在梅家园子的小亭子里。梅思齐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而飞白却依旧神色恍惚地托腮无言,一副神游天外的低落模样。
“姐,你今天真奇怪,被赐婚不应该是好事嘛,怎的如此无精打采?”梅思齐道,“贤王府的小王爷现在可是京城的抢手人物,谢家四小姐号称京城第一世家美人,向来对他一往情深,听说了你们的赐婚一事大哭了一场……”
“行了,行了。”飞白不胜其烦,“你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消息?”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梅思齐一本正经道,“过了这个年,我都算十二岁了……咦?姐,你怎么了?姐?”
飞白忽然之间脸色大变,直直地望着梅思齐背后的方向。
梅思齐疑惑地转头看去,只见远处梅文鸿正同一陌生人并肩走着,一路上似是交谈着什么。梅文鸿抬头看到正在亭中的二人,便示意那人一起走了过来。
此时此刻,飞白目中只余下他的身影。
她望着他沐着冬阳清冷的光辉自远方缓缓而来。只是那么刹那的工夫,却仿佛过了千朝岁月,不过那样短的路途,却似是踏过了万般红尘……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的身影方才渐渐清晰,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梦耶?幻耶?望着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飞白只觉身体像是被抽空了血液,脑中一片空白。
“这便是犬子和内侄女。”梅文鸿道,“飞白,思齐,欧阳先生是我新聘来的西席。改日让你们行拜师之礼。”
梅思齐应了,恭敬地行下礼去。
梅文鸿又道:“飞丫头,你虽然临近出阁,但我梅家诗书传家,女子亦不可丢了才学。欧阳先生极擅长书画,便让他指点你几分。”
飞白没有答言,只失神地望着欧阳鉴。
欧阳鉴回望着她,微微点了下头。随即他便转身同梅文鸿一起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飞白浑身颤抖。
他怎么可以这样冷淡而漠然?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怎么可以……怎么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那个人,看起来真是不一般啊,难怪父亲对他如此礼遇……”梅思齐望着欧阳鉴的背影说道,又问飞白,“姐,你反应好奇怪,难不成认识他?”
“不……不认识。”飞白脸色苍白。
自己的声音仿佛从渺远的地方传来,那样不真实,宛如幽冷苍凉的梦境。
?
☆、几许露浅风凉(三)
?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一片空寂。日升月落,毫无波澜。直到一天早晨,一个小丫鬟跑来飞白的住处:“姑娘,老爷让您准备准备,去西苑上学呢!”
梅府的西苑种着许多白梅。疏枝素影,映着梅林之中那人一袭青衫,身形修长,正如梅花清寒,傲质逼人。
飞白没有让伴读丫鬟跟在身边,独自一人来到西苑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背身而立的欧阳鉴。
飞白立在原地,没有出声。欧阳鉴却好似觉察出了她的到来,转过身来望着她。
“梅思齐平日还是会去学塾,再过两个月才能得闲。所以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欧阳鉴说道。
飞白不答,站立半晌,忽然转身离去。
“站住。”欧阳鉴喝道,“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飞白陡然转身,“我去哪里,你管得着么?”
仿佛积攒许久的怒气喷薄而出,她的语气极是尖锐。
欧阳鉴脸色一沉,目光冷峻地望着她。
“你明明来了京城,却一直千方百计地躲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飞白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着,不觉提高了声音,“元夕那夜,你就在那间茶馆之中对不对?你看到了我,却为何不肯见我?”
欧阳鉴凝望着飞白。她终究还是长大了。曾几何时那天真调皮,只会讨好他的小姑娘,如今眉目间也多了几分锋芒和不屈。
“那你倒是说说,你一心要见我,所为何故?”欧阳鉴忽然轻声道。
“……”飞白一噎。
欧阳鉴绕过梅枝,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熟悉的气息渐渐逼近,那久违的压迫感,令飞白有些慌乱。
“我……我想见到你,就是想跟你说一些话。”飞白轻声嘀咕。
“哦?说什么话?”欧阳鉴微微低头望着她。
“比如说,我,我现在知道了,坎离庄的大火是乔行止所为,与你无关……” 飞白低声说道。
欧阳鉴目光微动:“还有吗?”
“还有……”飞白顿了一顿,说道:“我想问你,上回月圆之期,你身上的毒为什么没有发作?”
欧阳鉴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还有……”飞白垂下眼睛,咬咬牙,泪水忽然决堤,仿佛积蓄已久的情绪一宣而泄,“我……我很想念师父。”
我很想念师父。纵使许久未见,纵使天意弄人,纵使我们的命运如此阴差阳错……我还是很想念师父。
师父有没有想念飞白?
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就这些?”欧阳鉴轻声问道。
“师父,你——”飞白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鉴凝视她半晌,突然间一把将她拉入怀内,紧紧地拥住。
飞白撞在欧阳鉴的肩头,泪痕未干,蓦然睁大了眼睛。
恍惚中,她似乎感觉这已然不是第一次跌入他的怀抱。他身上清冷的味道,温暖的触觉,甚至心脏的律动……都仿佛在梦中经历过一般,是那样熟悉。
飞白双目失神,忽然想起一事,声音发颤:“师父,上次在王府我被重伤,真的是你救了我?”
欧阳鉴不答。
飞白忽然又无名火起,使劲挣开他的怀抱,说道:“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你什么也不肯说,任由我毫无方向地一路乱撞,差点还送了性命……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欧阳鉴微喟,半晌方道:“不错,那晚是我救了你。”
“既然如此,为何我后来会在宁明尘那里?”飞白追问。
“……”欧阳鉴微眯双目,“我与宁明尘是旧识。那日你伤重,我便把你交付给了他。”
“师父你……你识得宁明尘?”飞白睁大眼睛。
“不错。”欧阳鉴顿了一顿,说道,“十年前,我曾投在贤王门下做事,便是那时认识了宁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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