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清高为人?”周皇后怪笑一声,“皇上,跟您说个事儿,前几日梅文鸿的夫人才来见过我,说是求我为她新认的小侄女赐婚寻婆家。她那小侄女自小在民间长大,两个月前才找上门来认亲。哼!当我看不出来?说什么小侄女,那个女娃儿十有□□就是梅文鸿外室的私生女儿。梅家世代传家,别的不行,沽名钓誉倒是一等一的,什么梅自雪而洁,都是笑话!”
“你说什么?梅文鸿的小侄女?”皇帝皱眉。
“没错。”周皇后挑眉道,“梅家数代单传,竟凭空多了个侄女出来,皇上您说,好笑不好笑?”
“真是巧了。”皇帝若有所思,“宁明尘推了爵位和封赏,唯一求我的事情,便是要我将梅家女指与他为妻。”
周皇后闻言睁大了眼睛,愕然半晌,忽然抚掌大笑。
“实在是太凑巧了!皇上,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成全了他们,就把梅家小侄女赐婚给宁明尘?”周皇后笑得甚是开心,“要我说,这个宁明尘跟林致远如此相似,说不定也会踏上林致远的老路。这样一来,届时皇上准备对付宁明尘的时候,也尽管放开手脚,横竖梅家作为岳家一个屁都不会放……”
“怎么可能。”皇帝皱眉摇头,“我时日不多,又后继无人,皇位早晚要落到大哥那一脉。宁明尘出身皇家,怎可与林致远相提并论?”
“皇上,你怎的后继无人?”周皇后笑容顿收,柳眉倒竖,“难道华平公主不是咱们的孩儿?再不济,也还有我……”
皇帝目光一动:“阿碧,你想当皇帝?”
周皇后一凛,没有答言。
“阿碧,这些年我恶疾缠身,朝政大权已几乎交与大哥与你,你还是不满足?”皇帝轻声问道。
周皇后霍地站起身来:“皇上,这么多年来都是贤王独揽大权,何时轮到了臣妾?他仗着皇上无子嗣,就在朝中横着走。臣妾只有都被他压得死死的份儿……”说着,周皇后一脸委屈,举袖拭泪,“皇上,臣妾侍候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您百年之后让位给贤王,我们孤儿寡母到何处容身?您不为我想,也要为华平想想,她可是您唯一的孩儿……”
“我知道了。”皇帝有些烦躁,挥了挥手打断了周皇后的话,“趁我尚有一口气在,我会好好想想这些身后之事。”他唤来内侍:“怀忠,送皇后娘娘回宫。”
周皇后噎了半晌,恨恨地转身离开:“不必送了,皇上请好好歇着,臣妾告辞。”
偌大的寝宫再次变得肃静而阴冷。周皇后踏出殿门,身后即传来皇帝深深的咳嗽声。
周皇后咬牙切齿,凝立半晌,甩袖而去。
皇帝斜倚在龙榻之上,沉思片刻,唤过内侍:“准备笔墨,拟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元国公府梅氏女品貌出众,适婚嫁之时,朕与皇后特赐与贤王三子宁明尘为妻,择吉日大婚,钦此!”
这道圣旨如同惊雷一般落在梅家。
飞白宛如被这惊雷击中,睁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待得传旨的内侍走远,梅文鸿拿着圣旨的双手颤抖,咬牙道:“这个宁明尘,果然来了!”他立起身来,“我去求皇上,请他收回成命!圣旨上没有提到飞白的名字,或许还有回圜的余地……”
梅夫人忙拉住了他:“老爷!这事都怪妾身,前几日去见了皇后娘娘提起了飞白的婚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便指给了小王爷……不过,这是好事啊,小王爷人品出众,又立了大功,等成了亲便会封郡王,以后与那贤王府便无干系……”
“好事?当年阿雀嫁给那林致远时,也都说是好事!”梅文鸿怒道,“齐大非偶,最后落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说到一半,梅文鸿猛地察觉到自己失言,不觉望了飞白一眼。
飞白一怔,仿佛没有在意那林致远三字,说道:“伯父,莫要因为我牵连了你们。我去找宁明尘,向他问问清楚,说不定,这事与他也无关……”
“不,的确是我请求皇上赐的婚。”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飞白一惊,转头望去。
宁明尘竟正立在门槛之外。门外的阳光照亮他的轮廓,他的脸落在阴影之中,清秀的面容依旧如昔,仿佛三个月的沙场生活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触及飞白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飞白恍然间,只觉他的眉梢眼角似是多了几分坚毅,只是眸子清如深潭,一如既往。
“小王爷大驾光临,怎的未有人通报?”梅文鸿厉声道,“贤王府的人果然厉害,闯我国公府空门都不在话下!”
“我并非闯空门而来,只是同方才传旨的公公一起进府,多逗留了片刻了而已。”宁明尘说道,“梅大人,我只是来向您解释清楚我此举的原因。我话说完之后,若您仍是固执己见,明尘决不再踏入元国府的门槛。”
他的声音清朗而凝重,梅文鸿闻言微微眯目。
梅夫人忙道:“我去看看齐哥儿下学没有。飞白,你跟我过来。”说着,梅夫人拉着飞白从正堂的后门出了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飞白恍然看到宁明尘的目光中似有一丝不明意味的神采。
待得室中只剩下宁明尘与梅文鸿二人,宁明尘拿出了一样东西,摆在梅文鸿的面前: “我给梅大人看一样物事。还望梅大人不要透露于他人。”
梅文鸿望过去。只见那是一方沾了血的丝绣手帕,看起来已然有些年头,但那帕上的血渍却依旧触目惊心。仔细看去,手帕好像是宫中绣品,上面还绣有一个“苏”字。
“这是苏家的东西!”梅文鸿脸色一变,矍然一惊:“这……”
他顿时想起那个可怕的传说。
在周皇后生下华平公主之前,皇帝曾经与一名姓苏的淑妃育有皇长子。苏淑妃诞下皇长子之时,正值国之将覆,社稷危急,皇帝每日忙于政事,根本无暇顾及后宫。皇长子长到两岁,忽然夭折在宫中,苏淑妃随后亦病亡。那苏淑妃本来娘家得势,然而其父母亲人皆在数月前接连暴毙。世人都传,说是皇后勾结贤王灭了苏氏一家,随后毒死了苏淑妃与皇长子。
“你……这是何意?”梅文鸿紧盯着宁明尘。
“父王他深得皇上信任,其他事情扳不倒他,唯有谋害皇嗣这件事之上,必然一击即中。这手帕可以证明,当年的苏淑妃绝非病亡,而是被人毒害。如果梅大人需要,我会继续搜集证据交给你。”宁明尘直言道。
梅文鸿震惊地望着他。
宁明尘缘何想要与自己联手,对付他自己的父亲?
皇帝没有子嗣,皇位迟早要落在贤王那一脉之上。都说皇家亲情淡漠,宁明尘他难道也觊觎那皇位,故才与父亲贤王为敌?
“你怎知……”梅文鸿欲言又止。宁明尘怎知自己也想要对付贤王?
宁明尘一笑:“若不是对贤王府有成见,梅大人又怎会对赐婚一事如此抗拒?”
梅文鸿沉吟片刻,问道:“小王爷是因为此事,所以才想与我梅家结亲?”
“不,没有任何关系。”宁明尘摇了摇头。
梅文鸿皱眉:“哦?那是为何?”
“我求皇上赐婚只是因为,我对飞白姑娘倾心爱慕,愿娶她为妻,生世不离。” 宁明尘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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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许露浅风凉(二)
? “我对飞白姑娘倾心爱慕,愿娶她为妻,生世不离。”
梅文鸿将这句话转述给飞白时,她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梅文鸿叹了口气:“飞丫头,你好好想想,你如果愿意便罢,若你不愿,再来告诉我。”说完便离开了。
飞白一个人怔忡地立在梅花林之中,与宁明尘相遇相识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如飞花云影般一一掠过。
她想起初遇宁明尘那夜自己的惊艳和莽撞,后来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仇敌忾,小船上对弈时的风发意气,还有淮阴城内品茶论史的相谈甚欢……
再到后来,上京途中猜出他真实身份时自己心中淡淡的失落,贤王府意外受伤后他对自己悉心的照顾,以及他凯旋归城那晚对自己温暖的微笑……
宁明尘风华绝世,更兼聪明绝顶,自己不是没有过怦然心动。如今他对自己表明真情,若是她顺势嫁了他,或许更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一段佳话,可是……可是,为何自己总觉得心中空落非常?
冬日的冷风吹过,犹如冰冷的刀剑擦过脸颊。飞白微微瑟缩,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倘若自己真的嫁给了宁明尘,师父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飞白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她为何还在想着欧阳鉴?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伤自己的心,自己为何还要想着他?
若是换了从前,赐婚的圣旨下来,她甚至会隐约庆幸多了个接近贤王府的机会,多了个给师父寻药的机会……可是现在呢?这些天来,她总是回想起元夕那晚的事情,反反复复地猜测。欧阳鉴不仅没有在圆月之期毒发,而且对她避而不见,最大的可能,是不是他已经自己找到了解除阴阳赤鸩的方法解了自己身上的毒,所以再也不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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