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或许未曾见过那三杈白梅的真正样子,但宁明尘从小在王府,曾亲眼见过元国公梅文鸿身上佩戴的白梅图腾。眼前这红布上的白梅图案,竟与那梅家图腾一模一样。飞白随身携带这独一无二的三杈白梅,难道她的身世与元国公梅文鸿有直接关联?
那多出来的两只云雀,却不知又代表着什么?
宁明尘沉思片刻,将那红布收起,说道:“楚骏,你去查一下元国公梅文鸿,妻妾、子女几何,可有外室子女流落在外?”
楚骏一愣,随即答道:“是!少主。”
楚骏领命离开。宁明尘回望着床上的飞白。
床上的少女睡得安详。不管是怎样的身世,她在他心中永如初见。
明日一早,指派戍边的圣旨便要下来了。若你醒来看不到我,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碰触到她的脸。
她面色苍白,闭上了灵动的双眸,却仍是那样美。
或者……在我回来之前,你便永远不要醒来罢。
宁明尘的双眸中映出烛光点点,仿佛远空的烟火,又如破碎的琉璃。
?
☆、梅香淡处(一)
? 雪如苍凉的梦境,天霜地白。飞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一片雪地之中,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背影,在漫天的雪花中,正一步又一步离她远去。
师父……师父!
飞白踉跄着追赶两步,却抵不住身上伤痛的侵袭,跌坐在雪中。她用尽全力地呼唤他,然而欧阳鉴却没有回头,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只留她一人在雪中心如刀绞。
清秀的少年从黑夜中走来将她扶起。你怕什么?他的目光温柔,声音清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宁明尘眉心的朱痣仿佛雪中冰冷的鲜血。他的眼神清澈却深不可测,如同一枚半透明的美玉,当她想要看清玉中所藏的纹路时,却深深地跌进他的漩涡里,晕头转向,无以自拔。
飞白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一定是睡了很久很久,如今再次醒来,已然恍如隔世。飞白头痛欲裂,半坐起身,抬眼望了望四周。
已是下午时分。窗外的白光透过水红色的明纱撒进窗来,照亮屋子里的陈设。红檀的桌案上供着一枝盛开的白梅,琉璃屏风上亦雕着梅枝的图样。角落里,一个小丫鬟正在忙着煮茶。
飞白突然睁大了眼睛。
纵是之前时间短暂,可飞白认得清楚,这里绝对不是她昏睡之前看到的宁明尘的住处。
这时候那煮茶的小丫鬟无意间回头,正对上飞白的目光。对望片刻,小丫鬟呆了一呆,急忙跑了出去,一边叫着:“那姑娘醒了,快去叫老爷和夫人!”
飞白愕然。她尚未回过神来,那小丫鬟已快步走了回来,怯怯地望着她。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难道不是……”飞白话未说完,只觉声音嘶哑,口干舌燥,不由得一阵咳嗽。
小丫鬟忙倒了一杯参茶,送上前来:“ 这里是元国公府。我是被派来服侍姑娘的。”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和夫人马上就会过来,姑娘请稍等片刻。”
飞白饮过茶,精神刚刚有些好转,闻言却是大吃一惊。
“元国公府?”她睁大眼睛,“梅家?”
小丫鬟点了点头。
飞白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京城大名鼎鼎的梅之榕之后——元国公梅氏家族的正府?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宁明尘又去了哪儿?
她犹未回神,帘子掀开,屋内走进一名贵妇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一身素淡的月白长衣,面容清秀。那小丫鬟忙上前请安,唤了声“夫人”。
那贵妇点点头,示意她先退下,转头对门外道:“老爷,不妨事,且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男人走进内室。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微留髭须,身形甚是高瘦,面容冷峻,自有一种卓然不群的气势。
飞白一凛。
在这国公府中被称为老爷和夫人,除了元国公梅文鸿与梅夫人还能是谁?
飞白颇有些坐不住,刚想起身,梅夫人已然制止道:“不必起来,快躺下歇着。小王爷说过,你身有重伤,需要静卧休养才好。”
小王爷?是说宁明尘?飞白一怔,不由得问道,“敢问夫人,我为何会在此处?小王爷去了哪里?”
梅夫人回头望了梅文鸿一眼,轻声说道:“三日前下了圣旨,小王爷已于昨日率军出征边关抵抗西蛮,恐怕再过一年半载才能回京,就把你暂时托付给老爷和我照顾……”
飞白一愣。
带兵征讨西蛮?怎的会如此突然?宁明尘不是还说会一直陪着她……
她心中微微有些失落,随即皱了皱眉。自己这隐隐的希冀是怎么一回事?她又不是什么柔弱女子,何必需要人一直陪伴在身边。
“夫人,等等再说这些。”梅文鸿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我且问你,这件东西,可是你的?”
他声音低沉,面如严霜,手中举起一块红色的绣布。
飞白看见那绣布,不由得睁大眼睛。
那本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红色的布上绣着一株白梅、两只云雀。自从坎离庄别离之日程妈妈将它放进她的小包袱,飞白就再没有将它从包袱的夹层里拿出来过。这些年过去,几经辗转,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把这件东西随身带到了京城。
“是。”飞白点头,心下奇怪此物怎么会到了他们手中。
“这是何物,姑娘可否告知?”梅文鸿追问道。
“这……”飞白望了望梅文鸿夫妇,心想此事无甚可隐瞒之处,便道:“我幼时遭人丢弃,这是养母捡到我时,裹在我身上的襁褓……”
梅文鸿脸色骤然大变。
“你姓甚名谁?生身父母是何人?”梅文鸿突然厉声问道。
飞白被他的语气惊了一跳。梅文鸿双目如电一般紧紧地盯着她,她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我……我叫飞白,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养母发现我时,是在雁荡山外的一个庄子里……”
梅文鸿的手微微颤抖。
“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这个冬天,应该是十六岁……”
飞白越说越觉得忐忑,有些不知所措,望了望梅文鸿。
一瞥之下,飞白忽然注意到,梅文鸿玄色的袖口之上,赫然绣着一株三杈白梅。
她望着那白梅图样呆了一呆,突然一个激灵,忙又转头望向屋子里桌案上,屏风上,甚至窗纱上的梅枝花样……
梅府里各处点缀的那些梅枝的图案,竟与自己襁褓之上的白梅一模一样!
飞白倒吸一口气,立即想起了□□赐予梅家白梅图腾的传说。她从前只在书中读到过这个故事,只是世间梅花图样千千万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襁褓上的这一株白梅,竟然便是当年□□御赐给梅家的图腾!
飞白震惊得无以复加,急问道:“梅大人……是否知晓我的身世?”
从小到大,飞白极少关心过自己的身世。所谓父母,所谓亲缘,在她脑中只有极淡的概念。然而这一刻,自己的身世竟然如同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纸一般,触手可及,呼之欲出。飞白犹如遭到重击,睁大眼睛,不知所措。
梅文鸿叹了口气。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姑娘。”梅文鸿放缓了语气,“既然这是你幼时的信物,那我便了然了。你应该是我族内弟的孩子。十六年前甲子之变,天下正乱,你父母又正巧在雁荡山附近,不幸被流兵所杀。幸而你活了下来,此生有缘得以回到京城。以后你就住在府里,我与夫人自会为你做主。”
三言两语,简简单单。
就是这样?飞白愣了一愣,直觉梅文鸿似乎有什么瞒着她。她询问地望向梅夫人,梅夫人却是点了点头,又说道:“老爷与我膝下只有一子,名唤思齐,今年十一岁,很是淘气,以后在府里住着,你可要多多担待。”
梅夫人的这番话将话题绕了开。飞白满腹的疑问到了嘴边却不得不咽了回去。
“多谢大人、夫人收留,”飞白迟疑道,“我暂时身体有恙,不得不叨扰二位,只是我此次上京却是有其他要事在身,恐怕待我伤愈,还要向大人和夫人告辞……”
“唤我伯父即可。”梅文鸿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从今日起,就是我元国公府的小姐。若有什么事情,直接派给下人去办便是,你身份摆在那里,怎可亲自出面?”
飞白一愣,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一介漂泊江湖的孤女,竟莫名其妙地成了个公侯小姐,先不说这落差甚大,单讲那查找阴阳赤鸩的解药这等秘密之事,怎么可能派给别人去办?
“可是……”飞白还想推辞。
“你既然是我梅家的后人,自然归我这个族长负起长辈之责。你竟然三番两次地推辞拒绝,可是视我国公府的脸面为无物?”梅文鸿厉声喝道。
飞白不由得呆住。
“多说无益!就算你还有其他事情,也要等你休养好了再谈!”梅文鸿面色如霜,不怒自威。
“是,伯……伯父。”飞白面对欧阳鉴发火立马就蔫的惯性很不适时宜地体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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