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倔丫头,为了他跋涉千里,一路上吃了许多苦头。他故意伤她的心,想逼迫她放弃,可是她却一意孤行,如今竟连自己的性命也置之不顾。
两月之前,他在金陵黄氏医馆里醒来,龙湮吞吞吐吐地对他转述飞白离开时所说的话,欧阳鉴闻言几乎是立即起身,不顾一切,千里追寻而来。他总是想不明白,飞白为何如此放不下?自己已然说出了那样绝情的话,可为何她心里恨他,却还是要甘冒危险,深入王府为他寻药?
而现在他才明白,不仅她放不下,自己亦是放不下。放不下她尚未痊愈的伤病,放不下她即将遇到的危情,更放不下那些烙印在自己心中的关于她的一切……
欧阳鉴啊欧阳鉴,你孤傲一世,竟也会优柔至此!
正在此时,怀中的飞白忽然眉头一紧,浑身瑟瑟发抖,似是被梦魇了住,样子痛苦之极。
欧阳鉴望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情。不怕,丫头,我们回家。就算拼上性命,师父也会救你!
?
☆、问君何相随(二)
? 冬日的黎明依然静如死水。而在此刻,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得得马蹄之声,仿佛落在水面上的石子,点破了黎明的寂静。
欧阳鉴微微眯目,不去理会,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前方之人站住!”马蹄之声渐近,约有四五人策马追将上来,当先一人大吼一声,然而欧阳鉴充耳不闻,脚步愈发迅疾,身形一闪,拐入了一处巷口。
那四人立马弃了坐骑,徒步追入巷中,待到看清巷子的情况,一人喜道:“楚大哥,这是个死巷,刺客定然逃不了了!”
这带头缉拿刺客之人,正是宁明尘的亲信之一楚骏。
楚骏闻言望去,朦胧晨光之中,果见前方的人影走到了巷子尽头,停了脚步。
楚骏尚在沉吟,身边的刘三思突然拿出长弓,搭箭上弦,作势便要向那人影射去。
楚骏一惊,立即出手拦住:“刘大哥不可!少主临行前严令嘱咐,说我们万万不得伤了刺客!”
刘三思瞥他一眼:“是么?我怎的没有听见?小少主私下里告诉你的?”
贤王派这刘三思前来,名为相助,实是监视,楚骏如何不心知肚明?一时间无言以对。
刘三思冷笑道:“小少主的人,果真都如此懦弱,难堪大用。你且听好,在王府之中,只有王爷才是真正的主子!尔等犯不着一心为小少主卖命!”
楚骏皱眉,尚未回答,然而刘三思已然再次张弓搭箭,箭如流星,直向着欧阳鉴射去。
听得身后风声,欧阳鉴没有回头,微一侧身,那冷箭撞上墙壁,登时折为两截,掉在地上。
欧阳鉴回过身来,双臂仍抱着昏迷的飞白,冷冷地望着他们。
刘三思一击不中,微有些诧异,然而他还未反应过来,欧阳鉴足尖猛地一挑地上的那截断箭,那箭头竟瞬间如着了魔一般,仿佛离了烈弩强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他飞射而来!
刘三思全无防备,断箭破空而至,倏然刺入他的胸口。刘三思登时栽倒在地上,眼睛犹睁得极大,却已然停止了呼吸。
楚骏等人耸然变色,愕然望着欧阳鉴。此人武功如此深不可测,竟然不用双手便可取人性命,难怪连乔行止也会死在他的手里!
欧阳鉴怀抱着飞白,慢慢向着他们逼近,众侍卫不由得倒退几步。楚骏脸色凝重,急声道:“此人不好对付,姜辰,何渊,少主还未跟上来,你们速去护驾!”
他身旁的两名年轻侍卫齐声应喏,转身离去。唯独楚骏咬牙,不再倒退,独自一人挡在欧阳鉴的面前。
欧阳鉴走至他的跟前,停下了脚步。狂风忽起,吹得雪花漫天乱舞,欧阳鉴仿佛矗立在风雪中的战神,气息冰冷而张扬,压得楚骏几乎窒息。
“你胆子当真不小。”欧阳鉴冷冷道,“你的少主是谁?是宁旭城,宁昱均那两个草包,还是宁明尘?”
楚骏闻言,紧张之余却也微微一愣。听他的语气,竟是识得三位少主?
而在此时,飞白在欧阳鉴怀中忽然嘤咛一声,眉头微蹙,身体瑟瑟发抖,蜷缩得更紧。
难道是自己惊到她了?欧阳鉴低下头望着她,微微收紧了臂膀,敛去了一身的煞气。
待到看清欧阳鉴怀中之人,楚骏不禁脸色一变,失声道:“白姑娘?”
飞白双目紧闭,脸色比雪还要苍白,她胸前的伤口似是又破裂了开,汩汩鲜血浸染上了欧阳鉴的衣襟,触目惊心,仿佛那也是他的心头之血。
欧阳鉴脸色铁青,低声吼道:“让开!”
楚骏不由得侧开了身。
然而就在此时,伴着一声高昂的马嘶,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口,阻住了欧阳鉴的去路。
先前离开的那两名年轻侍卫自马车后走出,上前掀起车帘。一名锦衣少年走下马车,立在他们的面前。
清秀苍白的面容,眉心如血的朱痣,少年的目光掠过昏迷不醒的飞白,落在欧阳鉴的脸上。
“欧阳先生,好久未见了。”宁明尘轻声道。
欧阳鉴也停下脚步望着他。
八年未见,眼前的少年已然脱了当年的稚气,只是那墨玉一般的双瞳依然清如潭水,却愈发地深不可测。
“宁明尘,果然是你。”欧阳鉴沉声道,“我徒儿身受重伤,急需救治,无暇与你说长道短,你最好让开!”
他直呼宁明尘的姓名,随行的几名侍卫无不诧异。
二人果然是旧识!楚骏暗道。但他自数年前起便一直服侍在小少主左右,却为何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
宁明尘却是眸光一动,说道:“你果然便是她的师父。两月之前,在淮阴的小树林里,我似乎看到了你一闪而过的影子。难怪我遍寻淮阴找不到白姑娘的人,原来便是你将她带离了那里?淮阴西山山洞的那些死人,也是你动的手?”
欧阳鉴微微挑眉:“不错。”
宁明尘轻声道,“如此看来,欧阳先生当时亦然知道我在淮阴,却不肯与我相见,还特意将白姑娘带走?欧阳先生匿世数年不愿回京,难道是感到愧对于我,故而不愿与我见面?”
欧阳鉴沉默良久。
他曾经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到京城。八年前那些尘封的回忆,他早已不想再去触碰。
谁曾想到,怀中这名女孩犹如迷途的鸟儿一般闯入了他的人生,他本以为将会是一潭死水的生活,竟会重新荡起重重波浪。
为了她,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曾承载了他一生痛苦的地方。是难违的天意,还是未了的劫难?
“欧阳先生,”宁明尘打破沉默,“把白姑娘留下。念在旧日情分上,我不会为难于你。”
欧阳鉴眯起眼睛:“你要对飞白做什么?”
宁明尘闻言微微一顿。
“飞白……这是她的真名?”宁明尘喃喃道,双目微渺,望向欧阳鉴怀中之人。
两个月前,他在淮阴疯狂地寻找她,却是一无所获。那个让他起了强烈的念头想要留在身边的少女,如同风中云烟一般,消失得杳无踪影。宁明尘遍寻无果,只好派他人留下来继续寻找,自己先行上京复命。几十日来,记忆依然深刻,情感亦未淡去,然而那少女的出现,仿佛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直至秋凉梦醒,便了无痕迹。
直到今日,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她重伤在身,人事不省,却紧紧依偎着另一个人。而欧阳鉴亦是护着她,仿佛那是他心尖的至宝,谁也无法抢夺。大雪之中,两人好似紧密无隙,丝毫容不下其他人的打扰。
宁明尘沉默不语。
漫天雪花飞舞,冰冷的间隙之中似乎飘来淡淡梅香,隐隐约约。
“你待怎样?”欧阳鉴微微眯目。
“欧阳先生,你自己尚且如此落魄,如何能寻到大夫救治白姑娘?” 宁明尘轻声道,“若是还想让她活命,就将她交给我。”
欧阳鉴断然拒绝:“我自有办法救她!飞白与你无任何关系,你若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了!”
“欧阳鉴,或许你已然忘了八年前之事,但我可没有忘记。“宁明尘声如冰雪,“把她留给我,我会放你远远离开这里。否则,我只能遵从父王的命令,将你的首级带回,去换我属下的性命了。”
“你们再多一倍的人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欧阳鉴冷冷道,“宁明尘,你休要得寸进尺。我曾欠下你的,有朝一日自会还清。但是,你想要她,不可能!”
宁明尘不答,只微微眯目,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
正在此时,欧阳鉴突然脸色一变,身形一僵。
不知为何,方才他内力压住的寒毒竟霎时间突破压制,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欧阳鉴心道不妙,全心运气,却无济于事。一时间,如遭千里风雪,如陷万丈玄冰,竟似比前几日阴阳赤鸩发作之时更为强烈!
欧阳鉴几乎站立不住,险些跌倒,半跪在了地上。
宁明尘静静地低头望着他。
“阴阳赤鸩,是不是?”宁明尘目光盯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欧阳鉴,“今日已是初三,竟仍然发作得如此严重……欧阳先生,只怕你的在世时日,不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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