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乎任性的话令她禁不住笑了起来:“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为她的态度所动,低头解开她的衣带,一边除去她的衣衫一边问:“那你想怎么样?”
“离开。”她阻止他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可以在那之前疼我,宠我,保护我,让我生出依赖你、离不开你的心,让我离开你的时候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但我只有离开了你才能无所顾忌地爱你。”
他怔住,直到这时才像是听清楚了她话中的决绝,死死盯住她看了良久,突然放开她起身,拎起自己的裘氅一转身走了出去。
门帘掀动间风趁机而入,扇动火星四下里乱飞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龙城驿使音尘绝
平宗有意让平安将晋王已经抵达阿斡尔草原的消息放出去,接下来的几天里,漠北诸部纷纷前来与平宗会晤。更有一些失散的贺布军闻讯也都纷纷赶来投奔,七八日下来竟有一千多人。焉赉自是喜不自胜,除了安排好平宗的护卫事务之外。便是忙着整编贺布军。
平安的营地在阿斡尔湖南岸,焉赉从湖边过来,正遇见叶初雪从营地出来,便上前去行礼。叶初雪笑道:“正巧要找将军说几句话,这就遇见了。请随我来。”
焉赉知道叶初雪要说的话大概不能让旁人听见,便随她一起向营地外走。雪水融化,地上益发泥泞不堪,叶初雪也顾不得白色的裘袍沾满了泥水,一味向着无人处而去。一直在营地外游荡的小白看见她,欢快地迎过来,又蹦又跳地追着她嬉闹。
焉赉笑道:“还是第一次见狼这么亲人,叶娘子,我看这小白以后会有大出息。”
叶初雪若有深意的说:“它再有出息,也得在属于它的草原上才行。若是带去龙城,只怕比狗也好不了多少了。”
焉赉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娘子放心,将军不是正在谋划夺回龙城嘛。他有这个能耐,龙城终归是将军的。”
叶初雪叹了口气:“你们究竟哪里来的信心?现在的局势已经和当初龙城刚陷落时不一样了。这四个多月,平宸有足够的时间将内外军中的人员清洗一遍如今再要想从军队内部得到支持只怕不容易呢。”
“是比那个时候难了,可也有好处。当日龙城之所以会陷落,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诸君彼此互不统属,都直接听命于将军,一旦将军出事,便群龙无首,不同音讯,才让玉门军钻了空子。居于守势势必被动,咱们这次在攻势,主动权在咱们手里。”
叶初雪知道他一贯谨慎,听他说话并不涉及具体军力和策略,知道大概是得了平宗的警告:“怎么,是你家将军让你不得向我泄露消息?”
“哪里,哪里。”焉赉口中连忙否认,却并无更进一步的解释,没说出口的话昭然若揭。
叶初雪叹了口气,转身面向阿斡尔湖的方向。
天气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层从穹山顶上流泻下来,仿如万马奔腾卷起铁灰色的烟尘,声势浩大,地从山坡席卷过来慢慢向湖面侵去。压顶而来的云瀑将湖面映得一片灰冷,冰面上残留的冰块被波浪推送着,彼此撞击,发出深沉厚重如同大地怒吼一般的声响。
“春回大地,万物萌动。各方势力都在等待时机蓄势待发。焉赉将军,这些天就拜托你了,我猜只怕很快便有不速之客会自己找上门来。”
“娘子放心。”焉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阿斡尔草原并不容易进来,勒古带人封锁了山口,这边大帐周围还有好几层警戒。”
“那就好。”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得问,“那么你家将军有没有禁止你告诉我龙城的消息?”
“娘子说的哪里话,将军什么都没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了。”
叶初雪转身面对他:“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当初你答应我去打探消息的。那是在山谷出口袭击我们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这个……”焉赉为难起来,“这件事情十分不好办……”
叶初雪冷笑:“焉赉将军,一边说我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一边又推三阻四,这算是什么意思?你若直接说不肯告诉我任何消息也无所谓,我寻别的法子去打探就是了,你不用如此敷衍我。”
焉赉见她真的动怒,连忙解释:“叶娘子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不告诉你,是真的的打探不出来。”他叹了口气,“刚才娘子也说了,平宸有充裕的时间清洗将军旧部,何止是在军中,在龙城平宸的脚下更是如此。何况还有世……”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实在没有更合适的称呼,只得继续说:“还有世子在,将军在龙城的旧部要么被连根拔出,要么被严密监视,我们的人在龙城寸步难行。这个月派回去三拨人却一点儿回音都没有,只怕都凶多吉少了。”
叶初雪皱起眉问:“怎么回事?我不信平宸有这个手段能把晋王府的人全部拔掉。”
焉赉愁眉苦脸:“平宸自然没有这个本事,可不是还有世子嘛。晋王府在龙城的布置他全都知道,有他做耳目,再有严望掌握的太宰府,龙城如今已经是铁桶一般水泼不入了。”
叶初雪暗暗吃惊,这几个月她沉溺于与平宗的私情之中,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毫不知情,实在是荒废太多了。她迅速在心中将事情的头绪理了一遍,问道:“那么龙霄那边的消息,你都知道什么,原原本本告诉我。”说完忽又冷笑,“若是有人不让你说,你也不必为难,我照样能自己打听出来。”
焉赉被她这话挤兑得无路可退,只得说:“没人封我的口,我都说就是了。”他理了一下思路,便将严望掌控太宰府,崔璨出任丞相,贺兰部、高车人与玉门军禁军之间复杂混乱的矛盾都说了一遍。
叶初雪听得大为疑惑,问:“那么秦王呢?龙城失陷时他不是也在吗?莫非还关在牢中?我料平若是不敢杀他的。”
焉赉愣了愣:“娘子不知道?是了,你跟将军在深山,自然不知。只是此事我已向将军说过,秦王被关在牢中毒发昏迷,好像上个月才刚刚苏醒。只是后来龙城戒备越来越严,我们的人没有办法接触到秦王府的人,这条线断掉,也不知道秦王如今到底如何了。”
叶初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追着问道:“那么晗辛呢?她在哪里你知道吗?”
焉赉心头抽动了一下,一股酸涩之情涌了上来,他勉强压抑住情绪笑道:“这个娘子可以放心,晗辛也在秦王府中,近身照顾秦王殿下。有人曾经在秦王身边见过她。”
叶初雪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几个月没她消息,幸好她能照顾自己。要是能想办法联系上她,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焉赉叹了口气,“晗辛一直照顾秦王,连房门都不出一步,不问世事已经很久了。我的人曾经试图跟她联系,都被挡在了秦王府外。秦王如今也差不多就是被软禁在自己府中,根本没有办法。”
叶初雪瞧着他冷笑:“焉赉将军,你们晋王经营龙城那么多年,总不会一两个人都没有留下吧?如果真如你所说如此束手无策,我看这龙城也没有必要夺回来了。”
这话说得极重,焉赉不禁变色。他正想发作,抬眼看见叶初雪面露忧虑之色,想到她也是为晋王担忧,才难免在言语上刻薄,便隐忍着说:“也不是没有人,只是各处要害都被对方掌控在手中,其余的人都不得要领。”
叶初雪低头想了想说:“我有条路子,说不定能有用。只不过我今日跟你说这些话,你家将军难免会叫你去问,你不要说是我的主意,只说是你自己的想法就是。”
焉赉怔了怔:“为什么不能说是你的?对了,若是有什么主意,娘子为何不直接与将军说?”
叶初雪苦笑了一下,复又回身去望着湖面倒映出来的风起云涌,并没有回答。
其实旁人并不知道,这些天夜里平宗一直没有回大帐,总是在旁边一个小帐篷里安睡,到了清晨才又回来,做出仿佛在大帐中与叶初雪一块儿休息的样子来。这么多天,他跟她说的话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两人间的冰冷气氛只有平安察觉到了些许,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平安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叶初雪不知道平宗还会不会信任她,所以才疑心焉赉受了平宗之命不得向她透露龙城的消息。将她孤立隔绝,是平宗对付她一贯的、最拿手的方法。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见焉赉一脸茫然,叶初雪摇了摇头:“你不要细问,你家将军也不会觉得我这主意有问题,只是别让他知道是我的主意就是。”
焉赉满心疑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你说吧。”
平宗果如叶初雪所料将焉赉叫去问话,听了焉赉所说的办法,想了一会儿问:“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焉赉照着叶初雪说的回答:“是属下想出来的。”
平宗冷冷瞧着他,笑道:“焉赉,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撒谎了?这分明是叶初雪的主意。”
焉赉心中大为叫苦,不知这两人之间在闹什么。却连累得自己白做恶人,只得苦笑道:“将军,若是不可行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