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毫不拘尼的个性,若真要伤她眼睛夺她性命,脱个衣裳这样的事儿,他觉得她肯定做得出来。所以他觉得挺合情合理。
当然程向腾若对她不甚了解,不相信他说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他就是来要人的,他明白这点儿就行了。
不管他信与不信,既被他言之凿凿说到这种坦诚相见的程度,自然就会传成他们真的坦诚相见过这种事实。
程向腾就算对她有宠,也应该会接受不了吧。再说他的宠爱能有多少?若真宠到了离不了的程度,又怎么会将人放到庄子上去。
加上唐家人的不依,他邓某人的面子,他不信换不来一个丫头。
程向腾青筋显现,一碗接一碗喝着茶。邓隐宸不急不火,两壶两壶的向小二要着茶。
好久大家都没有说话。程向腾到底没点个头,邓隐宸也没说个“若是为难便罢了”这样放弃的话。
程向腾讨厌邓隐宸这样的不动声色,这种人办差无数,便是面对灭门惨案诛族掘坟之事,也是这样一副死相。
他连灌数碗茶,终将心头的火压下,这才放下茶碗,朝着邓隐宸一抱拳,道:“邓统领,我知道那丫头得罪过邓五小兄弟,只是当日事出有因,也已然和邓伯爷说开了,也望统领不要介怀,我这里替那丫头给你赔个不是。”
意思是邓隐宸这番话他全不信,觉得这都是邓隐宸的谋算,不过想要了那丫头去开虐解气罢了。
邓隐宸十分意外,他回府后,五弟邓紫宸已经被老伯爷丢到军营里去了,他还并无见到。家人只说他无个正事,镇日在城里胡混,丢去磨炼一番。
没想到和那丫头还有一番牵扯。
他也一抱拳道:“邓某回京后并不曾听说此事,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却和我此番讨她的诚意并无相干。”
程向腾听了,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火起。管你相干不相干,他不情愿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吧,这位就不知道罢手?非得他说出明确拒绝的话出来伤脸?
这是仗着手中有权想抢人咋的。
“那丫头能入统领的眼是她的福气。只是邓统领或许不知,那丫头不只是丫头,而是在下的女人,正要接回府里来抬作姨娘,却是不好送了人去。若有旁的看上眼的丫头,在下一定送与统领消闲解闷,还望统领海涵。”
邓隐宸没想到程向腾竟然真不肯放人,他干脆道:“所以才说,希望程兄弟割爱。”
说着又提醒他,“前日春会,唐二兄弟被伤,人证物证均指向那丫头。想来不论最后真相如何,唐家及府里程二奶奶大约都不能够释怀。邓某念起与她有缘,有心护得她顺遂平安,还请程兄弟摒弃那小小不舍……”
程向腾听了更怒,我的女人,我护不了她平安,要你个外人操心?唐家跑来不依,你姓邓的便趁火打劫来了这是?
他冷声道:“那邓统领可知,这丫头乃我程某独子的生母?不过放在乡下养病罢了,谁敢动她分毫。”若明知道还敢来讨人,那未免欺人太甚!
邓隐宸正伸出去端茶碗的手就顿在了半空。
他是真的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她竟然是有子的丫头。
怪他疏忽,没留意打探人家的内宅事,太相当然了。那丫头看起来年纪小小,谁会想到她生过孩子?
这瓢冷水泼得邓隐宸愣了半晌,然后他就怒了。
“程二,你将你儿子的生母扔在乡下庄上任人欺负?”当初他娘怀着七个月身孕被送往乡下,也是说安抬养息,结果马车翻车,他娘死于当场,是当地接生婆把他从他娘肚里生生剪出来的。
所以他对那什么送到乡下静养之事,深恶痛绝,听到就忍不住火起。
程向腾本来就正准备接武梁回来呢,但他何必跟邓隐宸这个外人说。他看邓隐宸的反应,似是真不知她是他孩儿的娘,那就行了。
当下便只淡淡道:“家事。”
话说到这里,讨人是再不可能的了。
邓隐宸忽然就明白,当初那丫头让他向程向腾讨人是什么意思了。她想借他的口在程二面前提起她来,好让程二别忘记她,好让程二及时接她回来。
就那么离不了他?
邓隐宸恼怒而去,嘴里含着两个字没有吐出来:混蛋。
他们是混蛋,都是混蛋。
这位把生了孩儿的女人乱扔在外的程二是混蛋,那位没心没肺利用他,让他来讨人的女人也是混蛋。
第44章 。回府
程向腾捏着茶碗看着拂袖而出的邓隐宸,薄唇紧抿。
从不动声色到惊诧失落勃然而怒,他姓邓的凭什么对他的人动念头,还这么情绪丰满?
还有那死女人,谁准她这般的招蜂引蝶,雁过留情?
程向腾狠狠地咬牙。
他怒冲冲而归,迅速安排人马去接武梁回府。本来府里不安宁,他还说稍晚再接人呢,这下再不肯等了。
然后进书房,提笔给大哥程向骥写信,把事由和邓家的态度说给大哥知道。
当年,其父老程侯爷在充州掌军,充州郡守腾万良便手拿兵部的文书,想要取而代之。两家多有扯皮,最终腾万良败。
但此人出手狠厉,办事腥红不忌,让程侯爷也没少吃亏。程向腾小小年纪就被程老侯爷带去充军,在军营里打混,就是那时,老侯爷把儿子送回了京。
再后来程侯爷在新皇登基时立下大功,一力指认腾万良乃虏王一党,并且收集到的证据确凿详实,最后腾家被灭了门。
而腾万良的夫人,就是京城邓家的女儿。
邓伯爷家一向行事低调,当初在朝中也空有爵位而无实权,连他家也差点被打上虏王党的标签。后来邓家断臂自保,到底声明与女儿断绝关系。
这些年邓家与程家和平相处,前尘往事无人提起。但两家的关系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
程向腾书信尚没写完,就有下人来禀:“奶奶让人留了话,请二爷一回府就回正院一趟,有话跟二爷说。”
程向腾没吭声,认真把信书写完派人送出去,这才看着那下人不语。
那下人就陪笑道:“是唐家世子夫人亲自来了,要见二爷。”
…
且说府里,唐氏这里,十月底就嚷嚷说有孕有孕,结果到了十一月底,还是诊不出脉来,然后再过一个月十二月底,还是诊不出脉来……如果怀上,怎么着也有两个多月了吧,这时候还诊不出来,那就相当悬乎了。
只不过大年节下,大家都忍耐着没挑破。并且唐氏一向体弱,也许脉象就是特别弱些呢。侥幸加包容,反正一家子还是乐乐呵呵过了年。
然后再过了初元节,过了二月二。怀孕到三四个月上,还是半点儿不显肚子仍然诊不出脉什么的,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向腾倒没说唐氏什么,毕竟没怀上这事儿吧,也不好说就怪她,她也不想的是吧。甚至连程老夫人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一个个的撤回了自己派去致庄院的妈妈们。
但唐氏这人,当初仗着个肚子自己摆的谱跟佛爷菩萨似的,自己心安理得享受了这许久的香火。如今瘪肚子一个,不用别人说她什么,她自己便觉得仍被供在高台上下不来,自然少不了羞恼。
唐氏觉得周遭的人都在看她笑话,都在心里嘲讽她鄙夷她奚落她,让她总恨不得把知道此事儿的人全数灭口了才好。
尤其是那些围得最近,将她高高在上下不来的窘态看得清清的那些人。并且她总觉得,她能假孕这么长时间,只怕没那么凑巧,定然少不了身边人的配合。
找茬收拾人那还是次要的,最主要她得给自己的假孕找个说辞。
于是云姨娘成了那个最先被锁定的人。
唐氏怀孕后,身边防范得严密,其他姨娘们,后来连请安都免了,全部拘在自己的院子里做针线。
只有云姨娘,她是唐氏娘家带来的丫头,和唐夫人给支派过来服侍她养胎待产的婆子妈妈们熟些,加上徐妈妈不在,唐氏依重的人少,便让云姨娘也服侍在侧。
唐氏仔细回想这趟假孕之旅。当初她呕吐的开始,那时候程向腾歇在洛音苑里,是云姨娘给她值夜服侍,然后第二天一早,她就呕吐了。后来连着的几天,都是云姨娘服侍的。
唐氏于是觉得可能是云姨娘做的手脚。因为除了连续那几天呕吐外,后来唐氏并没有再呕吐过。加上云姨娘自己有过假孕的前科,让唐氏觉得她很可能有什么伎俩能让人产生假孕反应。
虽然唐氏完全没有证据,但她本就不需要证据。——于是拿下云姨娘使劲儿打,所谓严刑副供,只莫棱两可地问她:“对奶奶做过什么?”
云姨娘不算无辜,唐氏这次有孕,可不就是她折腾出来的嘛。
并且确实象她想的那样,人家孕了,最得益的就是她。
武梁被送走了,程向腾回归了,按以前的老规矩轮姨娘。燕姨娘和苏姨娘程向腾懒得理会,而爱理的秦姨娘不能孕,然后就剩她年轻貌美会伺侯的云姨娘了。
云姨娘心里得意,也心急想怀上,便越发想让唐氏继续孕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唐氏没怀上自然是有征兆的,从十月底到二月初,三个来月,唐氏中间有过两次见红。第一次是大夫用了药给止了,第二次只裤上沾染了一点点儿,第二天早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