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窘迫地抬不起头来,忽听见秋梨说道:“我们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要是真的有心悔改,就回去善待刘花匠他们老两口,好好对待宝柱大哥,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却天天使小性子不给人好脸色,你要是个懂事的,就该好好想清楚,究竟谁对你好,谁对你坏,究竟该怎么老老实实过日子。别人都往舒坦了过,你却总是给自己找罪受。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这一番话说的巧珍无地自容,更让秦祯对她刮目相看,原以为她那么软糯糯的性子听了巧珍的几句讨好的话,就会感动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她还是理智的,并不曾丢掉自己的判断力,秦祯感到莫名的欣慰,心情也好了些。
“秋姑娘说的是……”巧珍苦涩不已地点点头。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秋梨的情绪淡淡的,就在要走的时候转身又想起一件事来,“有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现在要要回来。当初我娘给你的那个羊脂玉镯子,还在你身上么?”
巧珍一愣,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愧疚地说道:“当初家里急着用钱,我就把镯子当掉了……”
秋梨的脸色霎时有点难看,她不该指望着从巧珍那里要回来的,那镯子是她爹娘的定情信物,是她娘心心念念的东西,在她耳边也念叨了很多次,想是极放不下的。
“唉……”秋梨叹了一口气,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在哪家当铺当的?”
“和记当铺。”巧珍胆怯地吐出四个字来,然后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了。”秋梨失落地转过身去,抬步朝着门外大街去了,再也不顾身后巧珍可怜的神色。
秦祯紧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失落的模样,既心疼又气愤,只恨巧珍贪得无厌,惹得秋梨伤心。
看着秋梨一路疾走的模样,他又有些纳闷,她去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难不成她现在就要去当铺?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说话,秋梨就怏怏地说道:“我要去和记当铺,把我娘的镯子赎出来,我不想再让我娘伤心下去了,那镯子是我娘对我爹的寄托,没有了那个镯子,我娘就真的没有精神寄托了。”
“我知道。”秦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听得出她满腔的急切和难受。
片刻他又追加道:“我陪你。”
*
和记当铺是县城里最大的当铺,每天前来当东西的人很多,自然每天前来淘\宝的富贾也很多,而且这个当铺的掌柜和县令之间渊源颇深,所以生意往来上,各家也都是看着县令的面子。
秋梨和秦祯在当铺门口站定,看着明晃晃的招牌,秋梨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秦祯要跟着她一块进去,却被她挡住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怕到时候赎不回镯子,心里难受,又不想让秦祯看见她委屈的模样。
“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就在对面的茶楼等我一会儿。”秋梨俏皮地眨眨眼,把秦祯往茶馆里推。
秦祯看着她的模样,也猜透了她的想法,罢了罢了,既然她不想让他看见,那他就装作不懂吧,于是顺着她的意思坐进了茶馆里,隔着窗子看着她走进了当铺的门,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发慌,他自嘲的笑了笑,现在只要她稍微离开他身边一会,他就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她再遇到什么不好的人或事。
可是这次就在他眼皮底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而且她是去当铺又不是别的危险的地方,这样一想,秦祯也就没那么紧张了,笑着端起茶盏来。
当铺里的伙计眼睛好用,看着衣着光鲜的秋梨走进门来,立刻就招呼上来了。一个问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一个开始端茶送水,仿佛在迎财神爷。
实在是当铺的买卖黑着,进来当东西的人,不管拿的什么好东西,价格都被押的很低,而那些过来赎东西或者是专门收藏宝贝的人,又会被当铺狠狠地榨上一笔银子。
秋梨对这些人的殷勤不感冒,她一门心思的想要赎回镯子。开门见山的讲了自己的来意,一个伙计就笑着应下了,不过他做不了主,还要去跟帐房里商量。
伙计去了后堂,本想去找帐房,却恰好碰到了掌柜的在,而恰好的是掌柜的正摆着一堆金玉玩意在跟客人谈生意,伙计眼尖,一下子就从那堆宝贝里看到了秋梨要的镯子。
这个时候他不敢说话了,要知道能让掌柜亲自谈生意的也没几个人,好巧不巧,今天来的这个还是个得罪不起的,正是如今县令的宝贝儿子陆大少爷。此人是个讲不通道理的人,疯癫起来连县令都拿他没办法,所以掌柜的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所以伙计只好站在一边看着,站了一会,掌柜的觉察出来了,有点不高兴地问他来做什么。
他本想小声地耳语,谁知陆大少爷不肯,嚷嚷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为什么非得那么小声?”
伙计和掌柜只得连连赔罪,伙计只好如实交待:“外面来了个姑娘,说是要赎一个镯子。”
“那就去给她拿啊,你来找我干什么,这点事情你自己不会做啊?”掌柜的有点生气了,狠狠瞪了一眼伙计。
伙计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神往桌子上一瞟,战战兢兢说道:“那姑娘想要的镯子,就是那个……”
掌柜的和陆大少爷不约而同地看向桌子上一个红盒子里放着的白色镯子,这镯子的成色很好,上好的羊脂玉不带一点杂质,透着光看上去晶莹剔透,趁着盒子上的红布,显得更加夺目。
陆金河情不自禁地拿起镯子看了看,又试着往自己的手腕上带,无奈他的拳头着实太大,镯子根本套不进去。他有点生气,这么好的镯子,他竟然不能戴,这是什么道理,顿时他扬起手就把镯子扔到了地上去。
随着啪嗒一声脆响,刚刚还完好无损的镯子已经焚身碎骨,成了一堆碎渣子。
伙计和掌柜的面面相觑,两个人冷汗都快冒出来了,这个陆大少爷明显是气大发了啊?可是他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
他们不明白,陆金河自己却明白,他最烦自己看上的东西也被别人看上,别管这东西适不适合自己,适合自己的他当然要留在自己身边,不适合的也会毫不留情地毁掉。
“本少爷烦了,不想看了。”陆金河腾地起身来,推开门就往外走,出门的一刹那,被撞进眼帘的身影惊得愣了一下,一向莽莽撞撞的他,第一次有了小心翼翼的感觉,隔着垂花门,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门外的人,娇小的身段,蜜合色的轻纱上衣,勾勒出胸口的弧线,素白撒花的襦裙盖到她的鞋面上,她侧对着她,所以他只能看清楚白皙的侧脸,小小的挺立的鼻梁下是粉嘟嘟的嘴唇,浓密的头发扎成松散的髻一直倾泻到她的腰间。
陆金河简直看呆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一个女孩子,也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紧张、激动甚至带着些胆怯。
他用手里的折扇挑开了帘子,一步步慢悠悠地向她踱近,还差两步的距离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挪到了另一处角落里。
真好看,此时此刻陆金河的空荡脑瓜里只能想到这个词。他以前从不注意姑娘,大概也是从来没遇到像这么好看这么对胃口的姑娘吧。
所以下一刻,他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秋梨面前,学着他那些狐朋狗友的模样,用笨拙的语气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作者有话要说: 陆金河其实笨笨的,标准痴汉啊哈哈哈哈哈
☆、秦祯救场
秋梨正想着心事,冷不丁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她倒退了两步扬起脸去看发问的人,然后戒备地往另一边挪了挪,并不想跟这个奇怪的人说话。
看到她精致的小脸,陆金河呼吸一滞,同时也看清楚了她脸上的不愉快和抵触。他这个时候心里着急,可是又不敢动作太明显,只好又厚着脸皮凑上去问了一次:“姑娘,我看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认识?”
秋梨这下不耐烦了,这都是什么人,连这样奇怪的搭讪方式都能想得出来,她怎么可能认识他呢?可是转念一想,这张脸又确实有点熟悉,好像刚刚就见到过。她认真一想,就立刻明白这张脸像谁了,像陆县令,太像了。
这样一来,她心里的戒备就更盛了,陆百万不是个好人,跟他长得像的人要么是他儿子,要么是他弟弟,那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所以她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省的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所以她很快地绕过陆金河,凑到柜台上去问帐房:“请问我要的镯子找到了么?我现在正等着回家呢。”
帐房不明就里,只以为伙计还没有找到镯子,于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还没找到,你再等一会。”
哪用的着那么多时间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就不给个准信呢?秋梨越来越着急,又想着身边还有个阴魂不散的人在盯着她看,她就觉得脊背生凉。
陆金河看到她那么着急,心里顿时就有点后悔,刚才要是他没把镯子给砸了,那现在他就能拿镯子的事情跟她说话了,要是她知道镯子已经坏了,而且就坏在他手里,不知道该有多怨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