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想尽办法才拿到了皇上的脉案,他又怎么舍得那么急着让周律说服沈太傅立即送走宁晖。可若不即刻送走,时间又太过紧促,便想此时就迎娶宁晖,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更何况蒋鹰的自尊也不许自己勉强宁晖。
“你知道,你不会后悔。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珍宝首饰,本侯都有。”蒋鹰伸手将宁晖的手攥在手心里,紧了紧又松开,“他是个有眼无珠的。”
宁晖若有若无地点点头,许久,轻声道:“我祖父年纪大了,宁珏年纪又小,我这一走,不知归日,若是方便,你帮我照顾一下他们。”
“好。”蒋鹰点了点头,见宁晖依然闷闷不乐,不禁又道,“方才说什么?”
宁晖怔了怔:“说了什么?”
“无事献殷勤。”蒋鹰侧目看向宁晖,拆穿道,“上车看见本侯,打了这个主意。”
宁晖虽是被拆穿,但没有半分的羞怯和不好意思:“侯爷既是知道,还故意绕圈子,把我当作跳梁小丑般耍得团团转,当真是和以前一样地可恼又可恶。”
蒋鹰很是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不阴不阳道:“翻脸堪比翻书,是让本侯照顾呢?还是多照顾呢?”
宁晖气鼓鼓地瞪着蒋鹰:“侯爷这是威胁我吗?”
蒋鹰挑眉,淡淡道:“是又怎样?”
马车停了,宁晖慢慢地泄了气,掀开窗帘,望向了十里亭。原来一段路途的长短,不过是看陪伴自己的人是谁罢了。宁晖本以为自己会难受,但这一路和蒋鹰这般地说话,仿佛回到儿时一般,少了负担和压抑,自由自在的,冲散了不少离愁。宁晖看了蒋鹰一眼,蒋鹰却不看宁晖,先行下了车。
十里亭到了,沈太傅与宁珏、周律都已下了车。蒋鹰站在车下,伸手接住了宁晖的手,宁晖看向蒋鹰,他将脸撇到一边,不看宁晖,似乎还在因为方才的话生气,只是那紧紧攥住的手没有松开半分。
沈太傅站在十里亭里,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微动,但很快,便被这即将到来的离别冲散了心思。宁珏站在蒋鹰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宁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宁晖错开了蒋鹰,捏了捏他的脸颊:“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姐还等你考个状元……考不上也没事,你好好的就成,帮姐照顾好祖父。”
宁珏咬着唇点了点头,伸手搂住了宁晖,脸搁在她的肩膀上,遮盖着通红的双眼:“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还没有走,我就开始想你了,可怎么办?”
宁晖抚了抚他的长发,柔声道:“想我才对,谁叫我是你姐呢?我也会想你啊,每天想时时想……姐会帮你照顾好外祖和外祖母的,你和祖父在京城要自己小心些,你们都要好好的才是……若有什么难事,便去找林……”
“来找本侯。”蒋鹰将一块金牌塞到宁珏手中,十分顺手地将他拉出了宁晖的怀抱,“事无大小,拿着牌子,随时找本侯。”
沈太傅将一切看在眼中,紧蹙的眉头松开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了,时候不早了,让你姐快点走吧,不然入夜前赶不到下一处驿站了。”
宁珏恋恋不舍:“天色不早了,姐就带了这十几个侍卫,为何非要赶那么紧,不如明早再走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夜长梦多。”沈太傅未及说话,蒋鹰已堵住了宁珏的嘴,他注视了宁晖许久,看向一侧的马车道,“路上的安全,不必担心。”
周律见宁珏一直捣乱,上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脖颈,不动声色地将他朝一边带:“放心好了,别看你姐走得匆忙,可该安排的早安排好了,护卫得跟铁桶一样。你只要安心考你的状元就成了,等将来尘埃落定,能接回来的时候,就给你把姐接回来了。”
沈太傅走向前,看了眼一身男装的宁晖,心里多少有些离愁和自责:“祖父以后会着人给你送四季衣裙和朱钗,定是京城最时兴的样式,以后再不会如此穿着打扮了。你此去漠北,不知归日,要自己多照顾些自己……去吧,莫耽搁了。”
宁晖点了点头,拽了拽沈太傅的衣袖:“祖父不必自责,我打小便喜欢穿长袍挽发髻,并非是祖父之过。祖父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朝廷的事,该放手便要放手,恋权的老臣,新君不会喜欢。”
“嗯,祖父都知道,说什么新君老臣,太子不知何时才能登基,你不必为此忧心……去吧去吧。”沈太傅半仰着头,背过身去,摆摆手。
宁晖看了一眼被周律搂着脖颈窃窃私语的宁珏,又看了一眼沈太傅的背影,朝蒋鹰福了福身:“侯爷保重。”
蒋鹰一眼不眨地看着宁晖,很有耐心地等着宁晖继续说话,不想却见宁晖转身便要上车,蒋鹰想也不想便拉住了宁晖的胳膊,很有些郁郁地说道:“就没了?”
宁晖回眸,压住了微扬嘴角:“侯爷又不肯帮我照顾祖父和宁珏,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蒋鹰嗤之以鼻:“这是求人的态度?”
宁晖点头道:“侯爷若是不愿,我又何必勉强侯爷。虽是走得匆忙,不过我也会写信求林三哥帮忙照顾祖父和宁珏的。”
蒋鹰又羞又怒,松开了手,哼了哼,背过身去,不看宁晖。宁晖倒也不想在离别之时和蒋鹰吵架,又看了一眼祖父和宁珏,这才慢慢地朝车边走。
蒋鹰再次伸手拉住了宁晖的胳膊,赌气道:“你放心。”
宁晖回眸看向蒋鹰,他俊美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撇到一边,好看的唇紧抿着,似乎还带着几分懊恼和不甘。待见宁晖回眸,那双微挑的桃花眸便一眼不眨地望着宁晖,浅棕色的瞳孔倒映出宁晖的模样,仿佛真的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这样的目光让宁晖没由来地想信任和依靠。
宁晖与蒋鹰对视了片刻,浅浅一笑,轻声道:“我最相信的人,从来只有侯爷。”
蒋鹰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淡淡道:“那是自然。”
宁晖见蒋鹰得意扬扬的模样,由衷地开心了,五年前的蒋鹰是那么地骄傲自满,现在也是如此。有些人有些事总在改变,但有些人有些事还是一成不变,这样的一成不变是如此地难能可贵,又让人心生留恋。
宁晖笑着抬起双手抱住了蒋鹰的腰身,踮起脚尖在他的肩头靠了靠,极轻声道:“这一别,山高水长,不知再相见日。宦海多波,侯爷自己多保重些,宁晖祝侯爷一生和顺康泰,平安喜乐。”
蒋鹰慢慢地抬手,许久许久,才抚了抚怀中宁晖的长发:“不必担忧,万事有我。”声音有些沙哑低柔,可却又说不出地铿锵有力。
宁晖好不容易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松开了蒋鹰,侧目扫过众人,福了福身,笑了笑:“那我走了,你们也快回去吧。”话毕转身登上了马车,垂着头,甚至不敢擦泪,生怕众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宁珏有心再上前说几句话,却又被周律拽了回来。周律安慰道:“她本就舍不得,你何必非要惹得她更伤心难过?”
宁珏见宁晖上了马车,很快地疾驰而去,虽知道周律说得对,可还是忍不住怒道:“你知道什么,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若我姐真在漠北嫁人,想要再见,何其艰难。”
周律飒然一笑,拍了拍宁珏的肩膀:“别想那么美了,你姐有什么机会嫁给漠北的人。”
宁珏满眼的泪,因这句话升起了警惕:“你什么意思?”
周律满心的懊恼,正想着该怎么圆回来的时候,却见京城的方向奔来一人一骑,四人的目光随即转了回去,一时间四人的心中百转千回。
宁珏绷着脸:“会不会是太子的人?”
周律抖了抖手,嘀咕道:“按道理说,不会反应那么快啊。”
那锦衣卫飞奔了过来,下了马跪在了蒋鹰面前:“大人!皇上午时坠了马,太子殿下命同知大人速去西山行宫!”
蒋鹰眯眼想了片刻:“皇上伤势如何?因何坠马?”
锦衣卫抬眸看了眼沈太傅,周律道:“但说无妨。”
锦衣卫忙道:“伤势颇重,听闻已是起不来身,回京城诊治都不能移动!”
蒋鹰心中的警钟响了起来,他看向沈太傅道:“我要赶去西山,不送太傅了。”
“侯爷不必多礼,快去复命要紧。”沈太傅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听了周律之言,一刻不耽误地送走了宁晖,否则这一夜后,不知又该出何等变故。
蒋鹰和周律对沈太傅拱了拱手,随着那锦衣卫快速离开了。不过片刻的光景,十里亭里,只剩下了沈太傅、宁珏和几个家仆。
宁珏望着远去的几人,轻声道:“皇上会不会有事?”
许久许久,当宁珏以为沈太傅不会回答自己时,却听沈太傅轻声道:“怕是要变天了。”
顺天元年,四月十一,顺帝意外坠马,身受重伤。
四月二十六,稍微好转,不能起身的顺帝,执意回宫。
五月初五,顺帝伤情急转恶化,昏迷不醒。
五月十六,顺帝清醒,精神大好,召见沈太傅、安国公,与太子畅谈半日。
五月十六夜,顺帝崩,时年四十六。
五月十九,太子萧璟年登基,改年号长平,次年为长平元年。同日,立林氏嫡女贵蓉为后,纳贤淑二妃,顾氏、郑氏。
第十九章 与君同
漠北锦城乃大梁朝最靠近北戎的边城,城内雕梁画栋,虽不及京城的雅致,但别有一番粗犷的风情。宽阔的青石街道,能并行三辆驷马车,路旁一排排的旱柳,郁郁葱葱,在这样的夏日里显得异常舒适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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